夜幕低垂,上海夜空闪烁的霓虹灯如繁星坠落人间,将城市浸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梦境。浦东国际机场大厅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穿梭在明亮的灯光下,秩序井然中透着新时代特有的蓬勃气息。
亦嘉步履匆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奔向行李提取处。他站在传送带的边缘,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缓缓移动的行李箱,仿佛要将每一个箱子都灼烧出答案。那根从印度冒着风险带回来的小叶紫檀样品,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翘首以盼的行李箱中,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有让采购商确认紫檀货源的真实性,或许才能抓住今年转做红木生意的机会,从螃蟹生意溃败的泥潭里爬出来。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根紫檀也出了差错,自己将何去何从。
传送带悠悠转动,行李箱如沉默的旅人,一个个被主人认领,相继消失在出关大门的方向。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行李越来越少,输送带上只剩下两三个孤零零的箱子。
亦嘉的心跳越来越快,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焦虑地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出什么问题了?脑海里如闪电般闪过各种可能性:难道行李被印度海关扣下了?还是上海海关临时抽查?可若是印度海关的问题,早该有通知了呀!一路平安抵达上海,已经过去六七个钟头,手机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消息。
上海海关更不可能,飞机刚落地,行李就被工作人员火速装车运来,哪有时间细细查验?可现实就是如此荒诞,印航的行李几乎被提光了,唯独自己的行李箱杳无音讯。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正经过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接过他手中的托运单,快速瞥了一眼,立刻转身奔向服务台。只见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头。片刻后,他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奇怪,系统显示孟买机场已经装机,信息都同步过来了……”亦嘉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通过对讲机呼叫:“AI348航班,印度航空的,有一个行李箱还没到!旅客在这儿等着急呢!赶紧去仓库仔细找找!”
见亦嘉面色阴沉,工作人员连忙递上一瓶矿泉水,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无奈:“先生,实在抱歉,您再稍等片刻,我们保证一定帮您找到行李!”亦嘉接过水瓶猛灌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胸中翻腾的焦躁。
他压着情绪问道:“行李箱丢失的情况常见吗?怎么偏偏我的行李这么久还没影儿?”此时,窗外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的天际线,余晖如碎金般洒在机场大厅的地面上,斑驳的光影随着人群的移动忽明忽暗,仿佛命运之手在无声拨弄着时间的指针。
工作人员歉意地解释道:“浦东作为国际枢纽,每日吞吐的客流数以万计,搬运工人忙中出错、行李放错仓位或漏卸的情况偶有发生。不过您放心,我们已启动紧急查找程序,会第一时间联系各环节核查。请您填写这份旅客信息表,留个联系方式,万一……我们也会按流程上报处理。”亦嘉一听,心瞬间沉入谷底。行李箱里的衣物杂物皆无关紧要,那根漂洋过海带回的小叶紫檀样品才是命脉!
工作人员瞥见亦嘉额头的汗珠,眉头拧得更紧,立刻抓起对讲机急促呼叫:“AI348航班的行李务必再彻查一遍!旅客还在现场等着!”一小时过去了,大厅的广播声、行李车的轰鸣声、旅客的嘈杂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噪音,而亦嘉的行李箱依旧杳无音讯。
他焦躁地在原地转圈,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重,像在叩问命运的荒诞。“会不会是孟买机场根本没装上飞机?”他紧盯着工作人员,声音因焦虑而微微发颤。工作人员眉头紧锁,额角沁出细汗,一边快速翻动电脑屏幕,一边急切回应:“系统显示所有行李均已装机……但这种情况确实偶有发生,我们正在协调孟买机场核查。”他的目光在屏幕与亦嘉之间来回切换,眼中同样写满无奈与焦虑。
又一个小时在焦灼中流逝。亦嘉猛地从座椅上弹起,脚步急促地在原地踱步,语速急促得几乎破音:“到底还要等多久?我不能无限期耗在这儿!有没有更高效的查找方式?”
这位工作人员与上级简短沟通后,转身对亦嘉说道:“先生,请您移步贵宾室稍作休息,我这就去仓库仔细查找。”
他深知,行李失踪多因疏漏——或是被遗忘在某个运输车的角落,或是被粗心装错了航班,与印航相邻的恰是新加坡航空的行李提取处。
他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当即向同事问道:“是否有可能被误送至隔壁新航的输送带?”同事立刻心领神会,这种情况并非首次:新来的装卸工不熟悉流程,可能误将行李送错区域;亦有行李跌落仓库未及时装机,最终被错送至其他航班区。
这位工作人员二话不说,快步奔向新航的行李提取处。终于,在输送带的尽头,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正独自打转。他疾步上前,迅速核对箱上的托运单号,确认无误后,长长吁了口气,脸上终于绽开久违的笑容。他麻利地将行李推至亦嘉面前,亦嘉瞬间如释重负,紧张与焦虑一扫而空,他紧握住工作人员的大手,连声道谢——这箱子,是他命运的转折点,是未来财运的象征!若无这根紫檀样品,再动人的说辞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空谈!
道别后,亦嘉拖着行李箱,汇入接机大厅的人潮。此处是欢聚的海洋:霓虹灯下,亲友们高举的接机牌如星火闪烁,欢声笑语编织成喧闹的乐章,期盼与重逢的喜悦凝成一股暖流,在人群中涌动。此情此景,恰似“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无论行至多远,飞得多高,最深的羁绊终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血脉亲情。
然而,此刻的亦嘉却如孤舟漂泊,心头泛起阵阵酸楚。他望着眼前“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的寂寥画卷:接待大厅里,缤纷鲜花映衬着张张笑脸,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而自己漂泊海外多年,竟从未享受过一次亲朋相迎的温暖。他暗自叹息:“谁向孤舟怜幽客,白云相送大江□□对黄昏,唯紫薇花相伴的孤寂,此刻竟如此锥心刺骨。
失落如夜空阴霾,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将他笼罩在孤独与无助的深渊之中。他不禁苦笑:“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若此刻腰缠万贯,或许这迎接的鲜花与笑脸中,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现实如冰,刚才找回行李时的喜悦,此刻已消散殆尽。
他默默摇头,拖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大厅,亦嘉转身之际,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长发如瀑,身姿绰约,一袭咖啡色套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左手捧一束娇艳鲜花,右手却亲昵地挽着一位中年男人的臂弯。两人笑语盈盈,步履缠绵。
那男人忽而侧首,欲吻向女子脸颊,女子轻盈一转,巧妙避开;男人却顺势伸手,在她丰腴的腰臀处暧昧抚过,又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笑声愈发响亮。
“晓艺?”亦嘉脱口轻唤,继而心头骤惊:“晓艺何时有了伴侣?”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曾将炽热的情意凝成诗行——“整个我的人,整颗我的心,都交给你的时候,有白色的梦,有红色的情,执笔写下单纯而深切的眷恋;与你共度的晨昏,是我诗画般的世界,每一寸光阴都浸染着对你的相思,整颗心早已沉沦于你的天地……”那字字句句,是她费尽心力背诵后,在亦嘉悄然离去后写下的灵魂絮语……
亦嘉恍惚摇头,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再定睛望去,那身影却已消失无踪。他自嘲苦笑:“许是长途飞行太过疲惫,竟生了幻觉。中国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何况仅是一瞥侧影罢了。”
转念又暗自讥嘲:“落魄至此,竟还耽于儿女情长!”他拖着行李箱加快脚步,欲匆匆离去。可眼角余光忽又瞥见那长发女子正打开车门,坐进一辆黑色轿车——那轮廓,分明与晓艺重叠!他心弦猛颤,丢开行李奋力追去,试图拦截尚未驶远的车辆。可轿车如离弦之箭,瞬间驶离。
亦嘉跺足长叹,徒留满心的怅然与不甘。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先生!您好!这是您的行李吗?”亦嘉愕然回望,只见保安追来,手中正是自己方才追赶时遗落的行李箱。
他霎时惊觉,冷汗涔涔:方才在提取处历经两小时的煎熬才寻回,此刻竟险些再度遗失!这接连的波折令他心乱如麻,胸口怦怦狂跳:“带着这紫檀样品,怎屡屡险象环生?”
他慌忙向保安连声道谢,双手紧攥行李箱,指尖微微发颤——这历经千难万险带回的紫檀,是他翻身的唯一指望!方才片刻的恍惚,险些令所有希望付诸东流。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狂跳的心绪,目光重新坚定地投向机场外灯火阑珊的夜色,脚步亦随之沉稳起来。
亦嘉转身疾步奔向机场地铁口,如逃离一场未醒的幻梦。乘地铁至蓸扬站,再换乘出租车抵达真如出租房附近。
此刻的上海,阴雨绵绵,乍暖还寒,街巷间行人仍裹着厚重的捷克衫踟蹰而行,而亦嘉却身着印度时的短袖衫,冷得牙齿打颤,双臂紧抱胸前。半年漂泊印度,手机卡因欠费停摆,他只得寻寻觅觅,在沿街中搜寻公用电话。
他冷得瑟瑟发抖,终于寻到一家公用电话亭,拨通弟弟的号码:“我在水塘小区附近的电话亭,新搬的地址是哪里?”因螃蟹生意凋敝,昔日宽敞的二房一厅如今只容弟弟独居,租金如磐石压顶,只得另觅合租房。他从未涉足此处,唯盼弟弟指引。
“你到小区门口吧,我来接你。”弟弟说罢便匆匆赶来,见到他冻得发颤的模样,急忙挥手招呼。弟弟身材瘦高,深蓝夹克裹着单薄的身形,眼神里却盛满关切,迅速接过行李箱,引他朝租房走去。
这间底层小屋,仿佛被阳光遗忘的角落。昏沉如墨的灯光下,空气沉重如铅,潮气裹挟着霉味从墙角缝隙渗出,窗棂紧闭,晾衣绳上湿漉漉的衣物滴着水珠,仿佛连光阴都凝滞于此。
墙壁斑驳,裂纹如岁月爬行的痕迹。亦嘉深吸一口气,眉宇间蹙起褶皱,环顾这沉闷的囚笼:“这房间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如今春寒料峭,竟还盖着棉被,实在难熬。得找找有没有其他套间,或是与人合租条件好些的。”
“春节后房源紧俏,租金又涨,只能先安顿下来,看生意情形再做打算。若生意不济,索性不租了,发几票螃蟹的话,住宾馆反倒划算些。”弟弟声音里裹着无奈。
“倒也是个法子,但宾馆不便煮饭,日日吃外食,既贵又不干净,再斟酌斟酌吧。”亦嘉叹息着,拿起毛巾走向卫生间。那里更是破败——水龙头锈迹斑斑,水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坠落,他匆匆抹了把脸,便逃也似的回到房间。
弟弟知他晚间抵沪,早早在桌上摆好丰盛晚餐。亦嘉盛了饭,见盘中卤肉卤蛋油亮诱人,鼻尖蓦地一酸——这分明是弟弟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埋头连扒两碗米饭,两个鸡蛋与一盘卤肉几乎风卷残云,末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抹了抹油渍的嘴角,叹道:“味道真好,半年没尝过猪肉滋味了。”话音落下,喉头却泛起一丝苦涩,如这潮湿的屋角,无声蔓延。
“再吃些吧,把剩下的都吃掉。”弟弟凝视着他,眼眶微红,声音里裹着心疼:“在印度没有猪肉,可鸡肉、牛肉、羊肉总该有吧?怎不买些自己煮?瞧瞧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埋头吞咽,仿佛要将半年的亏空都填进胃里,半晌才摸了摸鼓胀的肚子,缓缓道:“在印度,哪有什么肉吃?整日啃面团面饼,饿得前胸贴后背,少说也瘦了二十斤。鸡肉牛肉羊肉?离我住的地方远着呢,人生地不熟,连坐车都摸不着门道,哪能常买?再说……”
他喉头滚了滚,咽下后半句——其实兜里空空如洗,在供应商那里活得像乞丐,等着人家施舍口饭,哪敢奢望买肉?此刻,他如哑巴吞黄连,苦水在腹中翻涌,却无人能解。
弟弟浑然不知内情,仍絮絮叨叨:“没地方煮饭吗?自己开火,总不至于饿成这样吧?”亦嘉苦笑一声,眉宇间凝着霜:“有地方煮,我能不煮?收购螃蟹时,整日奔波在荒村孤岛,能啃块面包续命就算烧高香了,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硬扛着日子。”提及收购螃蟹的艰辛,他眼眶忽地泛红,喉头哽住,仿佛那些困在泥泞中的日子又缠上脚踝。
他凄然摇头:“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喝点酒吧,暖暖身子,再睡个好觉?”弟弟说罢,便俯身去掏桌底的啤酒瓶,话锋却陡然一转:“厦门的陈总打了几通电话,问你何时回来。什么事?是不是又……”弟弟喉头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他深知,此时来电的,若非债主催命,便是合作伙伴讨债。螃蟹生意折戟,资金链断裂,催款如影随形。
“刚扒完饭,肚子还胀着呢,等会儿再喝。”亦嘉长叹一声,眉间皱成深壑:“陈总急赤白脸催债,我之前向他借了笔钱进龙虾,全砸在印度那个狼心狗肺的SHAMMU手里!钱汇过去,他至今连个虾影子都没见着,还死不认账!这事儿,像把钝刀搁在脖子上……”
“早劝你别意气用事,偏不听!印度人信用差,谁不知道?预付款?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弟弟怨气如沸水冒了出来,他始终反对预付货款,可亦嘉当时却笃信生意人重诺,尤其那新搭上的龙虾供应商,觉得开辟新路总得下血本。
“一万美元啊!如今打水漂了,你说,怎么办?”弟弟逼问道,目光灼灼如炬。
亦嘉垂头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他悔啊,可悔药何处寻?“对了,螃蟹死亡率居高不下,到底什么原因?”弟弟话锋一转,抛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眉宇间堆满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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