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枕月抬起眼，迎上林华凝看似温和实则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她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恭顺与受教，微微颔首：“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定当时时谨言慎行，以夫君与皇室体面为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答得滴水不漏，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
林华凝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想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出更深的东西，但最终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坦然。她收回目光，重新端起茶杯，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就放心了。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府歇着吧。往后无事，常来宫里坐坐，陪本宫说说话。”
“是，儿臣告退。”崔枕月起身行礼。
“慢着，”林华凝看着她端庄的背影，语气中藏着明晃晃的轻蔑，“成宣帝去世之时，本宫照理也应该前去吊唁，奈何那是后宫事务繁忙，如今想来，是本宫失礼了。”
崔枕月的脚步顿住，双手握拳，极力压制着汹涌的恨意，语气平静如水：“娘娘有心了。”
她不欲多言，不顾林华凝玩味的眼神，再次行礼，径直退出了凤宁宫正殿。
预想中的反应没有出现，林华凝隐在沉香后的面容更加模糊，反而添了一丝狰狞。待那不卑不亢的身影走远，她缓缓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声音冷的像冰：“崔枕月，好心性，好定力……果真是个对手。”
直到走出凤宁宫那灼人的视线范围，踏上宫道，初冬微冷的空气拂面而来，崔枕月才颤抖着落下一滴泪，朝那座巍峨的宫殿投去一眼，恨意再也藏不住。
绿竹心疼地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低声道：“殿下，别，别生气。”
崔枕月接过帕子，敛去汹涌的情绪，语气恢复了平静：“没事，走吧。”
她又一次回头望了一眼那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宫殿，握紧了袖中那份由哑婆颤抖着手写下的密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击溃林华凝的心理防线，想到此处，她的眼神重归清明坚定。
崔枕月主仆二人沿着宫道缓缓向外行去，方才在凤宁宫内绷紧的心弦尚未完全松弛，崔枕月正想着林华凝话语中可能存在的陷阱和漏洞，忽听见前方转角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轱辘声响。
这个声音，也只有那位二皇子了。
崔枕月微微眯了眯眼，细细打量，昨日隔着团扇，很多人的面容她看不太清楚。
只见克尔金正端坐于轮椅之上，穿了一身墨青色常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仿佛畏寒至极。阳光斜照，照在他俊美的脸庞上。
他会出现在此处，崔枕月并不意外，方思远很早之前就曾说过，这位二皇子的生母宁妃常年卧床，为全他的孝心，武平帝准他出入后宫探视母亲。
克尔金的目光，并未落在崔枕月身上，而是轻轻瞥向了她身后的绿竹。
绿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垂低了头，往崔枕月身后避了避，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崔枕月秀眉微蹙，微沉了面色。她上前半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克尔金的视线，面上浮起礼节性的浅笑，微微颔首：“二皇兄。”
克尔金这才仿佛回过神，目光缓缓移到崔枕月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六弟妹。刚从母后宫中出来？”
“是。母后关怀，召儿臣叙话。”崔枕月答得滴水不漏。
“母后……”克尔金轻轻重复这两个字，笑意深了些，眼底却毫无温度，“母后在这深宫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耳目灵通。六弟妹初来乍到，凡事……还须多加小心才是。”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可内里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
崔枕月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二皇兄提点。”
见她惜字如金，克尔金低低笑了一声：“弟妹可别不当回事，二皇兄句句肺腑之言……“
“多谢二皇兄，”崔枕月目光直视他，语气中带着不容僭越的冰冷，“有些事，夫君自会处理。”
“六弟？”克尔金嗤笑一声，“只怕六弟……力有未逮。这宫墙之内，盘根错节，有些势力，非一日之功可撼动。”
他抬起眼，直视崔枕月：“弟妹与六弟既有心要做些事情，何不考虑……多寻些助力？毕竟，目标一致，各取所需，方是长久之道。”
他终于不再掩饰，近乎赤裸地抛出了合作的意向。
崔枕月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二皇兄此言，恕我不甚明白。我与殿下只愿安守本分，二皇兄指的助力……是何助力？”
克尔金对她的推脱并不意外，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弟妹何必自欺欺人？你们费尽心思，与归宗宴上将众人耍的团团转，不就是为了要报复林华凝吗？”
他的目光又一次锁定了绿竹，这一次，直接开诚布公：“我的条件很简单。将她给我，”他下巴朝着绿竹的方向微微一抬，“我不仅会提供你们所需的助力，确保你们在扳倒那个女人的路上少些阻碍，甚至……日后你们若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亦可相助。”
绿竹闻言，浑身剧烈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直隐在暗处的墨冉面色一沉，险些要冲出去。
崔枕月的心也沉了下去，怒火与寒意同时升腾。这根本不是什么平等结盟，而是趁火打劫！
“二皇兄说笑了。”崔枕月的声音冷了下来，“绿竹是我的贴身侍女，自小相伴，情同姐妹，并非可以随意转赠的物件。此等条件，请恕我无法答应。至于其他，不劳二皇兄费心。”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回转余地。
克尔金眼神骤然变得阴鸷，语气却还是那般如沐春风：“既然弟妹另有打算，那便当本王今日什么都没说过。只是……弟妹，路还长，话莫要说太满，本王，”他如墨般的眸子转向绿竹，勾起一抹渗人的笑，意有所指道，“若日后想要反悔，记得来找本王。”
他不再多言，转动轮椅的轮子，缓缓消失在宫道另一头。
崔枕月立在原地，直到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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