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雪了？”崔枕月将脸埋进柔软温暖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双朦胧的睡眼，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
“嗯，”陆允川侧身拥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的发丝，闻言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下朝回来时便有零星雪沫，如今下大了。看这势头，不消半个时辰，便是银装素裹了。”
“往年下雪，都是跟崇光一起堆雪人的，不过，”崔枕月声音低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只是如今……他已是皇帝，怕是再没人敢，也没人能陪他那样玩闹了。”
陆允川没有接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用体温驱散她话语中那点淡淡的伤感。
“说起来，”崔枕月忽然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闪过一丝娇憨，“去年落雪的时候，某人可是在我殿门外，喝得酩酊大醉，还……偷偷亲我来着。”
陆允川眉梢微挑，眸中漾开笑意，却故意板起脸：“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怕不是某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然有！就是我跟宋时宴订婚之时，你忘了？”崔枕月嗔怪地瞪他，反驳道。
陆允川眸光一深，微微挑眉，长臂环抱住她，冷笑一声：“跟别的男人订婚的事，你倒是记得挺清楚，嗯？”
一个略带惩罚性的吻轻轻落在她颤动的眼睫上，她笑着躲开：“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她软软的告饶，陆允川眼底暗流涌动，吻顺势而下，精准地捕获了她微启的唇瓣，带着明显的挑逗和占有欲，深入辗转，很快便吻得她气息紊乱，眼神迷离，软软地瘫在他怀中。
意乱情迷间，陆允川的手掌已不安分地探入她寝衣微敞的领口……
“不行……”崔枕月猛地清醒过来，按住他作乱的手，眼中情潮未退，“最近……不行，那汤药太过频繁，罗嬷嬷会察觉到的。”
陆允川动作一顿，剑眉深深蹙起，喉结滚动，最终化作一声郁结的叹息，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呼吸仍有些急促。
是了。自成亲以来，内忧外患，阴谋环伺，两人虽情意深重，却难得真正放松温存。好不容易这几日风波暂歇，偏又因身处险境，不得不慎之又慎。
崔枕月并不想在此刻怀上孩子，是以暗中令沈星白配了不伤身体的避子汤药，陆允川不忍心让她尝药物之苦，因此每每同房前皆令绿竹等人配上男子避子汤药。只是府中眼线众多，尤其是那位皇后派来的罗嬷嬷。这束手束脚、连夫妻亲密都要诸多顾忌的日子，着实令人憋闷。
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隐隐的烦躁，崔枕月心中微软，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柔声转移话题：“我……我真要起身啦。幼微前日递了帖子，邀我们今日得空去太平居一叙。”
陆允川深吸几口气，压下翻腾的欲望，抬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长发，目光恢复清明：“好。我让沉舟去准备。今日雪景不错，出去走走也好。”
太平居。
不过才一个时辰，风雪果真如陆允川所说无二，不过片刻便飘扬起簌簌雪花，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一望无际的纯白。不远处的宫殿寰宇在状若柳絮的白雪中若隐若现，竟与记忆中大熙京城那经年不变的浩大雪景，有了几分重叠。
崔枕月倚靠在太平居温暖如春的雅阁内，炭盆里银霜炭烧得正旺，驱散了外间的严寒。她望着这场大雪，眼神有些空茫出神，思绪早已被这相似的景象牵扯着，飘回了遥远的故乡，飘到了母后温柔的眉眼和小崇光故作老成却依旧稚气的脸庞边……
“枕月，”林幼微的轻声呼唤拉回了崔枕月的思绪，一件软绒披风轻轻搭上她的肩头，“你伤刚好，可莫要贪看雪景吹了风，仔细着凉。”
崔枕月回神，对她感激一笑，抬手将雕花木窗轻轻阖上，彻底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只余室内暖香浮动，茶烟袅袅。
方思远方才已亲手烹好一壶热茶，依次倒在众人茶盏里，笑道：“我说诸位，今日初雪，良辰美景，我特地让阿银取了枝头最干净的新雪煎茶，这可是风雅至极的事。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岂不是辜负了这好茶、好雪、好时光？快，尝尝，保管唇齿留香，烦恼顿消！”
其余三人从善如流，执起茶盏，浅啜一口。手执茶盏浅尝，果然不同凡响，声声赞叹，只是那三人那紧皱的眉头，却依旧不曾舒展。
“喂喂喂！本公子今日是请你们来品茗赏雪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何来雅事？”方思远故作严肃，将茶壶往案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罢了罢了！看来清茶是解不了诸位的‘愁’了！好！那就换烈的！”方思远扬声朝雅阁外唤道，“阿银！将我从大熙带来的好酒全部端上来！今日咱们不论国事，只谈风月，不醉不归！”
很快，阿银领着两个伙计，搬来了三坛泥封完好的美酒，又摆上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泥封拍开，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雅阁，混合着暖意，竟真让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林幼微握着酒杯，望着跳跃的烛火，低声呢喃：“也不知母亲在天上……能否看得到我……今冬这般冷，她若是还在，定要唠叨我穿的少了……”她声音很轻，语气里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思念，“母亲，你曾托梦于我，让我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本领……你看，女儿如今会算账会管家了……母亲，你可欢喜？”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滴滴落进烈酒里，荡开化不开的思念涟漪。
许是悲伤相通，崔枕月闻言，心头亦是一酸，她举起酒杯，对着大熙的方向遥遥一敬，仰头饮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那翻涌而上的刻骨思念。
“崇光……母后……大熙……”
她闭上眼，任由那乡愁与牵挂，在酒意中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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