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罔欲要设宴迎他们,她方表明这个念头,顾惊澜就道:“多日奔波已是疲倦。”
李罔脸又是一僵,忙道:“是臣考虑不周。”
她倒是会做人,宴摆不了,就让厨房做些吃食送过来。
吃食也符合安和县如今的战况,不过分奢华也不过分朴素,就是不知道是一直都这样还是今天才这样。
顾惊澜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青菜道:“这人心思密,委得了身,赔得了笑,当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县令当真是屈才了。”
“那依殿下看,她是一枚活棋还是误入棋盘的弃子。”温遥月抬手倒了杯茶。
顾惊澜停下动作,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无论如何,她已经深陷棋盘。”
温遥月浅浅一笑。
“殿下,请喝茶。”
许是终于睡了个好觉,身体精神都松懈下来,温遥月做了个噩梦。
梦里那天的事情重新发生一遍,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愣愣地看着那枚袖箭。
袖箭飞射出去的每一分每一秒清晰地映在眼里,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慢动作,然后穿过那人的喉咙,血一下就喷溅出来。
她闭上眼睛,血溅在脸上,清晰的温热,是人的血。
*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顾惊澜轻轻蹙眉,眼底担忧。
“没事,做了个噩梦。”
温遥月摇了摇头,收起眼里的恍惚,转头看向李罔。
方才李罔说带他们去已经塌了的堤坝看看。
安和县位于朝阳国偏西,这里天气温度较低,河多且急。
因此堤坝对于这里而言是很重要的,因为它一到春天就容易涨潮,洪水泛滥成灾。
朝廷每三年就会让人来检查堤坝,然后拨款修筑。
此次出现问题的堤坝恰好离村子最近,所以它一出现问题,直接造成周边村子遇难,房子被淹是小,丢掉性命是大。
她们现在站在高处,下面黄色洪水如猛兽过境,片草不留。
周边村子已经被淹没,翻滚的河在咆哮。
苏罔看不懂她们的神情,斟酌着往好的报,“其实今日的水已经降了很多,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
温遥月擦掉脸上的雨点,声音干涩:“遇难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苏罔身后走出一人俯首道:“已经统计出来,周边一共有五个村庄,共遇难七十三人,叶家村,林家村,杏花村是离这里最近的村子,所以遇难人数最多,共六十人,其次这三个村子的房屋……也尽数淹没。”
一个村子两百多到三百人。
温遥月心口堵得慌,那些人贪的哪里是钱,明明就是人命!
“那些还活着的人现在在哪里?”
苏罔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带着她去临时搭的避难所。
避难所里,哭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父母哭孩子,孩子哭父母,哭兄弟姐妹,哭妻主的,哭自己的夫侍。
天空本就一片阴沉,这里更是如同乌云密布,每个人脸上都是悲伤和眼泪,有人来了也浑浑噩噩,像是失掉魂魄一般呆呆地落泪。
温遥月呼吸一滞,沉默地看着这副景象。
顾惊澜自己冷心冷血,倒是没有过多情绪,可他眼眸一转看见温遥月的样子,她好像很难过,他不由一怔,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温遥月目光扫过这里每一个人,百姓面色悲痛,双眼无神,一副对生活无望的样子,可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衣服也甚是整洁。
一个也罢,这么多人都这样,倒是有些违和了。
毕竟刚遭遇灾难,房子被淹,家人遇难,怎么可能有心情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眸光不着痕迹地向围在他们身边的侍卫瞥了一眼。
温遥月深深吸了口气,压着心里的情绪,冷静地对苏罔道:“苏县令,我观百姓面色青白。如今春寒料峭,还请苏大人为他们召集大夫,一一查看,避免受寒发热。”
苏罔尴尬地道:“本该如此,还是温大人想得周到。”
在大夫为他们诊断时,温遥月则一个人走到房子里。
房子里此时只剩一个男人,他抱着小孩坐在角落里,面色苍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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