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就这么说定了,皇太后对元茂这段时间的知趣,还是很满意。
毕竟皇帝已经长大了,又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是对手掌大权没有任何兴致,那才是奇怪。皇帝几年前也的的确确干出了私下笼络朝臣的事,那时候她才惊觉她一直没怎么放在眼里的毛头孩子竟然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长成远比她预料里还有野心的样子。他笼络朝臣的手段,因为年岁经历不足很是稚嫩,但也知道自身作为天子的优势。
她一面处理此事,一面暗暗心惊。
这么十年,她一心一意扑在朝堂上,对元茂丢给那些太傅们教导,她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分出来给他。摆在台面上的小皇帝,只要别痴痴傻傻那就差不多。等到回过神来,他竟然已经不声不吭的谋划亲政,倘若不是她耳目众多,皇帝又太过年少,行事不够成熟老辣,说不定事还真的叫他做成了。
皇帝长成,太后再临朝称制便已经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叫朝野里呼吁归政,就算是她也得有几分头痛。
权力握在手里,就没有交出去的道理。她又惊又怒,将元茂私下来往的那些朝政尽数打杀干净,另外又着手废黜皇帝。
拿来做傀儡的,还是平庸一些比较好,太出挑了只会威胁到她自己。她把人软禁起来,准备动手,才提出废立,朝野一片哗然,上下激烈反对。说皇帝继位这么久以来,没有任何过错,贸然行废立,只怕难以服众。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不做声响的皇帝,竟然能让这么多朝臣宗室为他说话。
白太后就算手掌大权,也不能把大部分朝堂给打杀了。她只能偃旗息鼓,暂时把关起来的皇帝放出来再做打算。
皇帝被关起来断了水米几日,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完全虚脱,太医署的医官们连轴转了好几日才将人给救回来。
白太后记得,自从元茂被救回来清醒之后,人就和以前不太一样,沉默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心思似乎不太在朝政上了。
这正中白太后的下怀。
若是元茂还是这么不知好歹,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不顾这么些年的母子之情。不过幸好,元茂收手的及时,那么她也乐得和元茂继续把母子给做下去。
说完了事,元茂便离开了长信宫。白太后看了身后的中官王潮,“这些日子陛下见过什么人?”
自从上回的事之后,白太后吸取教训,在元茂身边留了足够的耳目盯梢。
“陛下这段时日不是自己独自一人看书,便是习武射箭。”王潮道。“朝堂上的那些使君,是一个都没见的。”
王潮已经是跟着她多年的老人,办事周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是的确这样了。
“也好。”白太后点头,“看来给一个教训还是很有必要,”
“既然他这么懂事,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要多给他一点甜头。”说罢看向王潮,“你去下面多多遴选几个貌美的女子到明光殿侍奉。”
这种小事,她不会亲自去,交给旁人去办就可以了。
王潮先是应了一声唯,但没有立即去,白太后见到他满面欲言又止,“怎么了?”
“陛下。”
此刻宫廷承继秦汉的习俗,临朝称制的太后,和皇帝一样被称作陛下。
王潮弯腰,“日后还有小娘子要入宫,如果这个时候所进的人有得宠的,那么对小娘子是不是……”
宫里的人都知道,除非皇后的娘家连天子都忌惮,否则后宫上到皇后下到嫔御,全都是靠着天子的宠爱过日子。现如今先选貌美的人入宫,那么后面太后娘家人再来,恐怕日子没那么好过。
王潮曾经奉命去太后的两位亲弟弟家,也见过府上的小娘子。只能说太后的这俩兄弟姬妾众多,子嗣繁盛,但是要说容貌出众的小娘子却不多。
白太后一哂,“我还以为你当心什么,原来是这个。”
“想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的,可不仅仅只是靠美貌。长得再如何貌美,男子看上那么一年两年也就厌倦了,宫里从来不缺美人。如果那么些个美人就能把她难住,那么也没有什么用,如果进来真的不堪大用,我再在剩下来的侄女挑一个好的。”
娘家的那些侄女在她看来和朝臣无异,推上去若是能有她的作用,那固然最好。如果没有,那么就丢弃掉,再换另外一个。
做君王的,从来只有挑出有能之人,哪里会为个庸才去保驾护航。
王潮听明白连声道是。
“记得一定要样貌出众的,让陛下有点事做,免得和前段日子那样,有事没事跑到洛阳外,去那些偏远地方,到时候要是出事了,也是不小的麻烦。”
王潮知道前阵子年轻的帝王特别喜欢往洛阳城外去,一去就是好几日,到那些乡下农家里。去的地方太偏僻,连带着他布下的那些眼线,也不知道天子去了哪里,每次都是去了好几日才回来。去问,就是说去农田里查探民情去了,住也是住在农家。
王潮道唯,领命而去。
今日的天气不错,春寒料峭的初春已经过去了,白悦悦坐在府中的花苑里和其他同父异母的姊妹见面。
白逊的子女不少,女儿连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加在一块差不多有个十个,白悦悦从柘枝的嘴里听到这里,不免咂舌,好家伙元茂那个狗男人后宫女人加在一块也才生了七个公主。这还不包括夭折的。
她的便宜爹比元茂都还要厉害,难道真的不怕哪天死在女人身上了?
她看着花苑里热闹一片,低头喝了一口青瓷杯中的酪浆。
洛阳的冬日还是有几分厉害的,日头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去花苑里晒晒太阳。白悦悦也出来了,身边的婢女每日里对她伺候的过于精心,每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加上近来有点阴雨连绵,婢女们怕她吹风受寒,把她守在屋子里,也就今日这个天才出来。
天气变暖,花苑里的桃花也开了。她趁机出来走走散心。
花苑里的人不少,带着几分乖巧的热闹,府里的小娘子们基本上都出来了。
白悦悦看着面前一株桃花开的正好,正打算摘几朵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柘枝道,“三娘子,二娘子来了。”
白逊的女儿们年纪都不大,除了前面两个的,其他都还在稚龄,长成的在里头格外的显眼。
前头的那个少女,衣着清淡,只是平常的锦绣襦裙,两边的双丫髻上都是清清淡淡,半点装饰都没有。
她脸上没有笑容,连带着身后的婢女也是不敢轻易露出笑。
白悦悦心里知道那就是二姐白婉宁了。
她想起前生这位二姐是右昭仪,宫里没有皇后,她和白家大姐占据左右昭仪的位置,元茂对她们并不宠爱,但看在嫡母的份上,对她们应有的尊敬还是有。但尊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姊妹之间冷冷淡淡,也没什么互相扶持。时间过了几年之后,她们也先后因病去世,过那么一两年,她们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白悦悦下意识的就想转身离开,但是门内这个时候正好进来个少女,少女面容勉强称得上秀丽,不过胜在年少,再加上唇边眼角全都是笑。
她一进来就对上了白悦悦,四目相对的惊讶过后,少女又笑起来,“这就是阿叔家里才回来的三娘吧?我在家里听阿爷说了。”
说罢上下打量她,连连笑道“难怪阿叔把人这么藏着,原来还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三娘应该还没见过我,我族内排行老大,名惠宁,照着家里的长幼来说呢,得叫我一声大姊。”
这俩活生生在白悦悦的面前,而且和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白悦悦脑子没转过来,人倒是先对她们问好,“大姊二姊好。”
白惠宁嗯嗯了两声,她拉着她左右看看,“多了一个姊妹,以后大家在一起玩。”
话说完,白婉宁言带讥讽,“看来大姊这段时日倒是轻松,出宫这事,对大姊来说无关痛痒。还有心情找人一块玩耍。”
白悦悦差点没笑出声,这样的倒是比冷冰冰的那几句系统对话鲜活的多,连发脾气说气话都叫人哭笑不得。
白悦悦终于看向这个二姐。白婉宁容貌秀气,如今眼下挂着两抹青黑,脸色也泛青,下巴尖尖的。一看就知道这段日子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白惠宁拉着白悦悦笑,只是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怎么着,和你一样,日日对着那些新罗婢流泪痛苦?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这话归于不留情面,白婉宁面色变了变。
见这两人不对,其他的女孩子们纷纷散开到别处赏花赏景去了,免得一不小心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白悦悦左右看了看,想起元茂和记忆里的不同,“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陛下他——”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白婉宁不耐烦的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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