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初三,祀天典启。南郊天坛,旌旗招展,禁卫森严。
自风波后,朝堂看似恢复了平静,但底下暗流从未止息。
大将军易征终究未能久留,北境匈奴异动加剧,边关告急文书一封紧似一封,他只能挨个辞行,在皇帝、长公主还有唐月殷切的嘱托中再次披甲,率精锐驰援北疆。
祭天大典这日清晨,公主府内。
唐月已穿戴好繁复的公主礼服,小蝶正为她做最后的整理,手指灵巧地系着腰间的绦带,眼圈却有些微微发红。
“殿下,”小蝶的声音带着哽咽,手下动作不停,“您就让奴婢跟着去吧……这么大的典礼,身边没个贴心人伺候怎么行?”
唐月看着镜中小蝶担忧的模样,道:“小蝶,我之前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吗?我是为你好。”
小蝶低头不作声。
唐月无奈,道:“还有之前跟你说的事,你也好好想想,日后我有什么不便,你留在府里,我反而放心不下。”
“奴婢不怕!”小蝶猛地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奴婢自小就跟在殿下身边,殿下在哪,奴婢就在哪!奴婢哪也不去,就算……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奴婢也要守着殿下!”
唐月看着她倔强又忠诚的模样,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她何尝不想带小蝶走,可终归是不现实,难不成还真像林风那样?
算了,她既不愿走,强求也无益。大不了回头悄悄将她的身契销了,再让李管家多照拂些,从我的私账里拨一笔足够她一世无忧的银子存在可靠钱庄,只等她年纪再大些,要是想婚配或是离开,总能有个依靠。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她正想着,小蝶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起什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低声道:“殿下,方才奴婢听前去打前站的内侍回来说,南郊那边天色沉得厉害,恐是要落雨呢。这祭天大典若是淋了雨……”
唐月的心也跟着一沉。落雨?她立刻想起了楚攸的话——需将帕子投入火中。若是暴雨倾盆,那火还能烧得起来吗?难道连天不助我?!
不行不行,先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皇帝也不可能让祭天大典有误的。
“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多虑。”她压下不安,安抚了小蝶一句,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车驾抵达南郊天坛外围时,空气已然湿重沉闷。唐月刚由唐砚礼扶着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不远处,裴太傅正与一位同样穿着祭服、品级不低的官员站在一处低声交谈着。
裴太傅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原本矍铄的精神被磨损得厉害。他显然也看到了唐月,以及站在她身边的唐砚礼。
唐砚礼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祭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在阴沉的天色下更显气势逼人。
裴太傅的目光在接触到唐砚礼的瞬间,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他止住了与同僚的交谈,竟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那位同僚见状,识趣地拱手避开了。
唐月身形不动,小声说了句:“一会他要是说些什么,你也莫还嘴。”
唐砚礼倒是很配合:“砚礼明白。”
裴太傅走到近前,先是依礼向唐月微微颔首:“公主殿下。”
唐月端起得体的微笑,微微欠身还礼:“裴太傅。今日天象不佳,风雨欲来,太傅年事已高,还需多保重身体。祭典虽重,亦不及老臣安康要紧。”
裴太傅扯了扯嘴角,“劳殿下挂心了。老臣残躯不足惜,只盼今日祀典顺利,上天垂怜,佑我大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老臣便是即刻闭眼,也能稍稍安心了。”
“太傅言重了。”唐月道,“今日大典,还需倚仗太傅这般老成持重的臣工从旁襄助。”
裴太傅微微颔首,算是接下了这份客套。他的目光这才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了唐月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唐砚礼身上。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今日祭天,乃是与上天沟通之神圣时刻,最重诚敬二字。心不诚,则意不达,非但不能祈福,反恐招致祸患。更当时刻自省,谨言慎行,扪心自问,可有一丝一毫亏欠天地鬼神之处?莫要因一己之私,玷污了这清净坛壝,连累了国运朝纲才好!”
唐砚礼面色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反正裴太傅也没指名道姓地骂他,更何况就算指名道姓了,他也不会开口。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身前冰冷的青石板上,保持着无可挑剔的恭谨姿态,全然一副“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裴太傅见他这般反应,如同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郁结的悲愤与怒火更是无处发泄,脸色愈发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更冷,继续道:“尤其需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瞒得过人眼,岂能瞒得过天眼?某些人自以为手段高明,能颠倒黑白,却不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今日在这天坛之下,也不知是否会心虚胆怯!”
这话几乎已是赤裸裸的指控与诅咒。
唐月见裴太傅越说越激动,言辞也越来越尖锐,生怕他真的不管不顾闹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温声打断道:“太傅大人所言甚是,祭天重要的是诚敬,反省自身确是应当。
“如今天象示警,风雨欲来,正需我等更加凝心静气,以至诚之心感动上苍,方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若因些许琐事便心浮气躁,相互猜疑,反倒失了祭祀的本心了。太傅您说是吗?”
裴太傅到底是在官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刚才也是一时激愤难忍。此刻被唐月这般软中带硬地一番劝解,又抬出了皇帝,他终究不敢真的在御驾将至前闹出事端。
他狠狠瞪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唐砚礼一眼,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终究还是对着唐月拱了拱手,硬邦邦地道:“殿下说的是,是老臣一时失态了。殿下请。”
说完,他不再看唐砚礼,转身拂袖而去。
唐月等他走远后,说了句:“倒也沉住气了。”
唐砚礼道:“母亲说话,不敢不从。况且,不是有母亲帮我说话吗?”
唐月对此不置可否。
唐砚礼也不介意,反正唐月这段时间经常这样,他问:“一会下雨,母亲也要亲自参与吗?不如就在宫内等着,等大典结束再一起回府,诚意到了便是。”
怎么可能在宫内,她可是要回家的人!唐月说:“不必。走吧。”
唐砚礼点头,“是。”
两人一同入了宫。
祭天大典的规制极其森严隆重。
天坛共分三层,圜丘为最上层,是祭祀的核心区域,唯有皇帝、主祭或辅祭,以及少数几名协助祭祀的宗室亲王、礼部最高官员方可登临。
中层平台则站立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以及有爵位的勋贵。
他们按照品级爵位高低,由内向外、由前至后依次排列,衣冠济济,鸦雀无声,在低沉的天色下形成一片庄严肃穆的人海。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潮湿泥土混合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声且庞大的威压。
近几朝来,因有女帝、长公主、太后等女性强者先后掌权或垂帘听政,祭天大典的旧制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虽仍未达到男女完全混杂无间的程度,但特许部分高阶女眷、有封号的公主、郡主等参与其中。
她们并未单独设席,而是与男宾同处中层平台,只是被安排在了相对独立、用低矮的汉白玉栏略作区隔的区域,位于百官队列的左侧方。既能观礼,又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界限。
唐月作为当朝公主,地位尊崇,她的位置就在这片女眷区的最前方,紧邻着分隔区域的纱幔,视野极佳,能清晰地看到圜丘上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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