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姜幼棠在星美年会上拿了新人大奖,不多不少,5000块。
丝毫不意外,她是全组走得最晚的,也是进步最大的新人。
她很高兴,这是一笔可以存起来的额外收入。
想着给家里添置东西的时候,注意到了自己的床。
14岁时晏清许给她买的席梦思床,睡到了24岁,好像还不旧。
那个再相逢的除夕,晏清许决定资助她后,给她买了很多东西。
她也在普普通通的13岁,正式拥有了[母亲]。
她有了保暖的衣服鞋子、崭新时尚的文具、摞成小山高的教辅资料,还有每天都会送到家里的牛奶。
家里缺口的屋顶被补上了,多了一位不用自己发工资的护工,多了一张轮椅,还多了一张柔软好睡的席梦思床,以及很多很多不会让她感到饥饿的食物。
她吃饱了饭,开始长个子,开始进入迟来多年的青春期,开始藏起对一个人的心动。
晏清许在遥远的枫城,坐火车过来会花上50个小时,即便坐飞机,换乘来到小镇,也要花十几个小时。
姜幼棠没有奢望过晏清许会经常来看自己,她知道,一个学生,最珍贵的是金钱,一个忙碌的成年人,最宝贵的是时间。
但她会在很多时候看到晏清许风尘仆仆地过来,踏着四季,踩着鲜花、落叶、飞雪,来到她身边。
不能见面的时候,晏清许要她给自己写信,见面的时候,晏清许的手掌盖在她头上,问她是不是长高了。
她涨红着脸点头,嗯,长高了,也想长得像姐姐一样高。
晏清许也会提前写信给她,告诉她,自己什么时候去北城。
她接到信,数着日历上的日期等啊等,等到了那天,早早跑去火车站,看站门口一个又一个旅客出来,仔细找到晏清许的身影。
姜幼棠讨厌在冬天等晏清许,她要骑着晏清许给她买的自行车去镇上搭公交车,坐1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县里,再坐2个小时去市里的火车站。
晏清许从站台出来的时候会拉住她的手,但她的手是冰的,冰得晏清许的手都不热了,这会让她愧疚。
她也讨厌在寒冷的冬天和晏清许说再见,北城的冬季总是漫天大雪,天空和江水冻在一起,春天似乎永远不会抵达,而那种寒冷会加重人的孤独感。
她害怕晏清许离开,她不想说再见。
她因为不舍,常常不敢去送晏清许,却忍不住在晏清许离开后,追着去市区和郊区衔接的田野处,看那趟列车开远。
北纬53°的北城,零下40度的风雪里,她踩过厚厚的积雪,大声呼喊晏清许的名字。
她看着列车轰隆隆驶过,那根名为离别的刺,又开始在她心底生长,长到再重逢时开出花,看花盛开、凋落,反复如此。
她的眼里总是蓄满了眼泪,从不再发皴的脸颊旁滴落,凝成一个小冰花。
15岁那年,姜幼棠初潮。
那时是寒假,晏清许正好也在北城,带她去市里玩,订了暖烘烘的小旅馆。
一间房,两张床。
一夜醒来,她的秋裤被经血濡湿,羞耻到哭泣的时候,晏清许给她买了新的秋裤和内/裤,教她怎么垫卫生巾,给她洗沾血的内裤和秋裤。
姜幼棠站在洗手间门口,看晏清许给她洗衣服。被冲得变成淡粉色的血渍从晏清许的指缝里流出,她定定望着,眼角酸酸的。
晏清许给她肚子上贴了暖宝宝,安慰她不要害怕,告诉她来月经时期不能做的事,还告诉她,幼棠,你真的要长大了。
姜幼棠望着晏清许的眼睛,想问什么,又马上止住。
晚长个子的人要长大了,但长大了又能做什么,能和你在一起吗,姐姐。
她知道,她再没有机会遇见像晏清许这样的人,那些对视却沉默的瞬间,她想了千次万次,要如何把“我喜欢你”宣之于口。
但她只是一株被母亲浇灌成熟的稻谷,饱满的穗子是低垂着头,细小的虫蚁爬上来,提醒她只能做那只小尾巴。
现在,连小尾巴都做不成了。
她毁了晏清许的一辈子,但她真的不想当作从来没认识过。
拍摄团队喧闹着,两行清泪从算不上精致的妆容上滑过,耕出明显的水痕。
想大哭一场,但这个时候,连难过都不合时宜。
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用指腹揩过眼泪。
那次意外后,长达六年的不见面,早让她明白晏清许的意思。
但倘若她真的听晏清许的话放弃,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就当,没听过晏清许跟她说这句话。
低头拿过巧克力和纸巾,默默揣进口袋里,姜幼棠转出小厅往拍摄的方向走去。
拍摄团队还在调整,核对好脚本温野转回头,瞧只剩姜幼棠一个人,问:“晏总是走了吗?”
“嗯,走了。”姜幼棠点头,“应该是有别的事。”
温野哦了一声:“她回来后是挺忙的,能抽空来这里看看已经很不错了。对了,刚刚她身边那位蒋小姐,你认不认识?”
蒋韶仪吗?
想起这个女人,便有些不开心。
姜幼棠耸耸肩否认:“不认识,我哪里会认识晏总的朋友。”
温野抿唇笑笑:“现在不认识,以后肯定也是会认识的,毕竟你是晏宁的对象,你和蒋小姐肯定会见很多面。”
话里话外,多了点不知意味的调侃。
温野拿着脚本,左手腕转动一个小小的弧度,肩膀放松,那头齐肩卷发,在灯下像一颗剥开皮的栗子。
手掌握住咖啡杯怔了片刻,姜幼棠转眸对上温野略带八卦的视线。
[晏宁女友]这一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是自己所在的品牌部,也只有林澜和叶知允知道。
温野和她们……会互通有无?
察觉到好奇的味道,温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慢声说:“你和晏宁的事,其实是晏总告诉我的,她还跟我说……”
晏清许告诉别人,自己是晏宁的女友?
忽然警惕起来。
姜幼棠忙追问:“她说什么?”
“哎哟。”温野拍了下脑袋,蹙着眉心叹气道:“你看,我又给忘了。”
转而弯着眼,稍稍偏头对上姜幼棠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神情,顿时,略显锋利的眉往上挑了挑,温野笑问:“你怎么总是想知道晏总跟我说了什么?你这么好奇?我也没觉得你是很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啊。”
一个问题没得到答案,反倒是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了。
这叫什么来着?
思索半秒,姜幼棠脑子里蹦出一个词。
自找麻烦。
人不该有这种好奇心。
“晏总是老板,我肯定会有点好奇她对我的看法。”怕展现出不好的情绪,姜幼棠撩了下头发,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去,“不过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倒是想知道那个蒋小姐是谁。”
话题就这么越过去了,温野拿着脚本走到一旁椅子坐下,姜幼棠跟着过去。
“当初晏总深陷丑闻风波,是蒋小姐帮晏总找了律师团队,最后才成功脱罪。”温野翻了下脚本说着,慢悠悠补充:“那时候晏总是挺凄惨,不过得到蒋小姐这么个挚友,算是因祸得福吧。”
“那个律师团队很有名,浔城红圈律所大律师,非常靠谱。后来晏总还和那位大律师成了好友,还经常一起打马球呢。”温野自顾自说着,眼睛一瞥,身侧这位[好奇宝宝]正在发呆。
看了会儿,温野问:“在想蒋小姐?”
姜幼棠回过神儿,摇头:“哦,没有,晏总会打马球?”
垂头看脚本的时候,发丝垂落,温野的指勾了下发,嘴唇弯起一个弧线,继而发出稍显愉悦的声音:“晏总会什么都不意外,尤其是这种烧钱的爱好,从她那次丑闻之后,她有空就玩。”
温野伸出手指,边数边说:“高尔夫,帆船,击剑,马球马术,哦,她还有很多名贵的跑车。”
说完,想等着听到一声惊呼,意料之外,没有什么反应。
温野侧过身子,看姜幼棠又在发呆,张张嘴,又闭上嘴。
哦,完全不在线。
看来对晏总本人兴趣不大,那就不继续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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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拍摄结束,姜幼棠跟着温野去用餐。
刚收拾东西,温野握着手机过来道:“小姜,我还有事,不跟你们一起用餐了,你跟着南希她们一起去,她们在门口。”
“好。”姜幼棠挎着包点头。
姜幼棠跟市场部其实不算太熟,如果不是她的案子正好符合温野的审美,可能她也不会跟这位传说中[邪恶的Rebecca]有太多交集。
这个Rebecca并没有很邪恶,反倒,性格很温和。
当然,也有点老年人记性。
“你们好,温组长要我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姜幼棠走到门口,看到门口那处站着三个人。
一个碎碎的中长发,一个单边侧麻花辫,一个鲻鱼头。
站过去,三个人齐齐看过来。
鲻鱼头正在打电话,不是特别高兴:“不来吃饭?不来吃饭你要干什么?什么?打无期迷途?你有病吧?啧,随便你了,爱吃不吃。”
姜幼棠没吭声,那个鲻鱼头挂完电话往这边走了走,打量姜幼棠几眼道:“你就是小姜吧,我们订了火锅,就在附近,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嗯……介意吃火锅吗?”
“不介意,谢谢你们。”姜幼棠颔首。
虽说跟温野稍微熟点,但姜幼棠跟温野的组员着实不熟。平时和温野工作交流,全靠案子在温野那边被截走后,和温野去小会议室沟通,暂时还没有跟组员们交流过。
目的地是银泰百货的叁步梯榆城老火锅,离博物馆很近,不到2公里,溜溜达达便过去了。
路上这三个人跟她主动介绍,鲻鱼头叫夏南希,碎碎中长发叫季时琳,侧麻花辫叫向梦漓。
上午工作的时候姜幼棠留意过她们,在现场来回奔波,很是忙碌。
姜幼棠对初认识的人不是特别热情,但也不会一句话不跟别人说。
晏清许教过她,先观察,再表达,与人之交淡如水。
看这几人没什么心眼,满脸疲惫社畜的模样,姜幼棠也不紧绷着,跟着去银泰一楼找到店坐下。
点的是四~五人套餐,店员核销完,几人调好酱汁坐等上菜。
刚坐好,对面幽幽问道:“我听说……你跟集团千金晏宁谈恋爱了,你是……拉拉啊?”
姜幼棠正低着头,听到这一问,抬头,这三人都盯着她看。
啧。
合着和晏宁是好闺蜜的这套说辞,只有自己组的几个普通同事信了?
其实姜幼棠并不介意别人跟自己聊起晏宁的事,她不是很在乎这段关系,毕竟晏宁也不是很在乎。
但跟陌生人谈论这种事,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嗯,是啊。”姜幼棠自顾自倒了杯温茶,点点头,“你们听谁说的?”
三个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听途说。”
算了,懒得去追究这种无所谓的事。
姜幼棠喝了口茶,没有接着说话。
提问她的人,季时琳,撑着下巴眯眼笑着说:“其实我们也只是好奇啦,你跟集团千金恋爱的话,跟晏总也沾亲带故的了。上午的时候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你,你和晏总一起过来,你们还一起聊天了呢。哎,你感觉晏总怎么样啊?好说话不好说话?”
姜幼棠握着茶杯,轻轻吐出一口气。
实话来讲,以前的晏清许很好说话。
现在的晏清许,不想跟她有关系,当然不好说话。
心脏一阵绞痛,姜幼棠假装思索了一番道:“还可以吧,有点紧张,没注意。”
季时琳伸出手挥了挥,眯眼笑说:“我懂我懂,我面对老板我也紧张,而且算下来她还是你的长辈,要喊老板,也要喊一声姑姑。”
姜幼棠注意眼前的人,大大咧咧的,挺阳光。
很快,季时琳倾身指着斜对面,也就是姜幼棠旁边的人,向梦漓,跟姜幼棠说:“喏喏喏,梦漓和你一样,她也是拉拉,她也有女朋友呢。”
被点名的向梦漓一愣,有点尴尬地跟姜幼棠致意:“呵呵,对,没错,我是拉拉。”
姜幼棠淡淡哦了声。
季时琳有点感叹道:“哎,咱们欧瑞的拉拉还挺多的,难道员工90%都是女性,就会生产出那么多拉拉吗?”
一旁的夏南希切了一声:“天天对拉拉那么好奇,知道谁是拉拉就兴奋得要死,不知道的以为你也是拉拉。”
季时琳忙坐直身子,拍着胸脯郑重强调:“那绝对不会,我可是铁直女,掰都掰不弯的铁直女,我只是对这个群体有好奇心而已。”
话锋一转,季时琳往夏南希身边凑了凑,“倒是你,你看看你这狼尾,这不T吗?”
夏南希当场怒了:“什么T不T的,女的剪鲻鱼头就是女同啦?能不能别刻板印象了?!”
“呐呐呐,恼羞成怒了不是?”
“季时琳,我看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看看看,小T发飙了。”
夏南希个子比较小,顶多到季时琳耳朵那处。被嘲小T后,当场怒了。
但。
夏南希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仅仅选择和向梦漓换了个座位。
姜幼棠噗嗤一声笑了。
夏南希狐疑:“你笑什么?”
姜幼棠老实回答:“我笑你们关系很融洽,我们那组从来没有这样的氛围。”
季时琳表示赞同:“我同意,甚至你们整个部门都是有问题的,因为你们有一个问题最大的总监,林澜。”
正说着,饭菜陆陆续续上齐,吃饭聊工作上的事有些晦气,夏南希嚎了一句,季时琳赶忙收声。
下午的拍摄正常进行,姜幼棠和三人吃过饭熟悉了些,自然而然多聊了几句。
收工下班前,姜幼棠加了三人的微信。走到地铁口时才想了什么,赶忙拉了个群,问午饭AA的事。
季时琳:[温姐报销,不用A啦]
夏南希:[出来工作,温姐都是会买单的,以后记得]
姜幼棠:[好,谢谢温姐]
发完消息,姜幼棠乘电梯下去。
思绪飘来飘去,挤进车厢后还在迷迷糊糊。
一整天,除了工作的疲惫,只剩晏清许的决绝。
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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