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良送的是谢礼,并非赏赐,备礼的小黄门很费了一番心思,给各家各户送去的都是实用的东西,知道她做吃食生意,送来的都是好茶与好佐料,另外还有的却不似蔡良手笔。
一只箱笼里,堆着两匹绸、三匹细绢,还有一匹纱,一些金玉首饰,虞蘅凭以前的眼光去看,也能看出来都是很好的东西。
宫里赏赐,常见的就是这些。
那小黄门也说:“太后念小娘子心地纯善,以示嘉赏。”
“……”
虞蘅请那小黄门坐下,“公公吃盏甜水,消消暑气,再回去。”
这小黄门不过是个内库打杂的,如何担得起虞蘅这一声“公公”?可也没纠正。
看眼外头,这会正直当午,炽热的白日照得人睁不开眼,远处大地被炙烤出了波痕,翻滚着。
这时候回去,简直是活受罪,虞蘅能邀他坐下来吃盏饮子,当然好。
阿盼奉上一碗清清甜甜的蜜豆牛乳圆子。
那碗沿还挂着水珠,刚从井水中捞出来的,冰冰凉。小黄门也才十来岁,刚入宫不久,对于这种民间解暑冰镇的法子以前见得多了,一点也不稀奇。
就见无甚出彩的土瓷小碗里头,盛着几只白嫩嫩圆子,牛乳汤里撒了点桂花,闻起来除了桂花香外,还有股甜香,恐怕还放了蜜。
光是瞧见、闻着味儿,那股子夏燥就去了不少,小黄门扔了拂尘慢慢吃起来,在正午的市井里头享受半点偷闲时光。
圆子是用江米粉掺了牛乳揉成,吃起又甜又软,很是耐嚼。也不知这小娘子如何做的,个头只有拇指头大,咬开里面却还包了馅儿,赤豆的,口感粉沙,不怎么甜,但加了蜜的牛乳又恰好补足这一点,爱甜的不爱的都能喝得尽兴。
宫里每日也有供应给宫人消暑的饮子,有时是加了陈皮熬的绿豆凉水、有时是酪浆,无论何种都加了大量的蔗酪,喝下去甜得舌根发腻。
小黄门将一碗都吃尽,抹抹嘴,谢过虞蘅,这才多与她说了几句。
原来那日金明池偶遇后,蔡良回到岚云殿,换了身衣裳,便回太后跟前侍奉,次日碰上官家来同太后请安,共进朝食。
蔡良因为有些学识、当过内教博士,在主子跟前很有几分体面。太后将收录民间饮食、编撰食单的活计交代给他,官家也是知道的。
官家孝顺,知道太后有了春秋,越发有些原先闺阁时候的孩子脾气,爱吃爱玩,便也很支持蔡良的差事,甚至还给他专门拨调了一批帮手——一群舌头灵、人也机灵的膳房小太监。
那次被泼皮抢劫,不是恰好,而是他们此前出宫不晓得收敛遮富,被盯梢了,碰上蔡良一人出宫时机,便寻了个僻静巷子动手。
这是后来开封府审讯那几个泼皮无赖时,对方自己招供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被抢对方是宫里头太后跟前红人总管,若知道,怎么敢抢?
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被吊在刑架上,鬼哭狼嚎,甚至狱卒还没怎么动用招式,就受不了疼痛全招了。
最后都被裴府尹打发去修牢房。
蔡良这辈子分水岭在十二岁,先时富贵不经世事,后在宫里待了一辈子,才知晓原来市井不仅有淳朴善良百姓,还有这样顽劣之人,越发感念当日幸好有虞蘅几人。
官家体贴他年事高,受此委屈,着实不易,赐了桌上一盘荔枝甘露饼与他吃。
宫中饮食,其实也没民间想象的那般非山珍海味不可,尤其太后宫中,其实没那么多讲究与规矩。
她的娘家出身只是扬州一小地方官员,与其他三妃显赫的出身相比,几乎可以说是“寒微”了,先帝在时,她也算不上宠妃,因为幸运诞下了皇子。六皇子性子温和沉静,在一众兄弟中并不显眼,最后能登基也是因为捡漏。
母子二人一贯的运气好,是以今上登基后,太后便笃信神佛,认为神明有眼,眷顾他们。
每至年末,太后都会命自己宫中宫人焚香净身三日,再斋戒茹素一整月。
平日里,吃的也多是家常饭食。
譬如今日这一桌,从食不过是羊肉馒头、荷叶饼、水晶包儿与镜面糕,主食是玉延索饼与薏仁粥,另还有肚子羹、杏酪鹅,因为端午,膳局还呈上了几只口味形状各异的粽子。
太后近来苦夏,满满一桌子吃食,只有那玉延索饼多用了几筷。
玉延索饼,便是用山药制成的面条。
诗云“久缘多病疏云液,近为长斋煮玉延”,将山药水浸一夜,洗去黏液,再烘干磨筛成面。这样做成的面条,口味清淡,没胃口的人也能吃上两口。
用过朝食,官家看太后精神比前几日要好,便提议:“今年便在金明池多留几日再回宫吧。”
太后想了想:“也好。”
水多的地方,总是更凉快些,况且城外似乎就连空气都比内城新鲜。
虽然住在御苑,可官家还有朝政要忙,重要的大臣们也都跟了来。吃过朝食,陪太后略坐了会儿,官家就被太后赶去议事了。去年有几个州县遭了洪灾,今年立夏后雨水又这样多,不得不提前准备应对的举措。
总算打发走官家,太后立刻使人拿来软枕,舒舒服服地歪靠上去。
她上了年纪,却要在儿子面前正襟端坐,累得够呛!
她忙不迭再招来蔡良,问询:“眼下汴京夏暑还兴吃冷淘吗?”
蔡良笑道:“回娘娘,民间立夏吃冷淘,从前朝就惯来如此。何况如今天下海清河晏,不比先时动荡,百姓们吃面浇头也丰盛许多,春末时候多吃鳜鱼,如今入了伏,则以炒虾、荆芥、胡瓜为主,拌上醯酱,爽口着哩。”
主子面前行走多年,蔡良很懂说话,马屁拍得自然又不尴尬。
太后听了,果然高兴,又忆起当年来:“哦?先时我在家中,夏月最喜食冷淘。厨娘常做槐叶冷淘,小孩子爱浇蔗酪,大人则多吃鳝丝的。”
扬州饭菜甜,就是炒鳝也放糖,那样有些甜咸口味的吃食,太后甚是想念。
蔡良微笑道:“娘娘想吃,吩咐司膳宫女便是。”
太后摇摇头,做了却不是那个味儿。
她又问:“她家酒楼,如今生意可还好?”
蔡良那日独自出宫没带旁人,便是想去太后口中的那一家,因为一些恩怨,不好叫人知晓,谁料被泼皮盯上了,打断他计划,在宫里养了几天伤,如今还没来得及去。
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准备:“如今汴梁人提起酒家,莫过樊楼与那一家。”
故人已矣,太后缓缓喝起茶来,半晌欣慰笑了:“她那性子,做什么都能成的。”
这话,蔡良不知道如何接。
“她做得一手好饭菜,带出来庖厨自然也好,你编这汴京饮食单子,恐怕她家是顶尖的。”
蔡良是老饕了,私下里出宫,没少吃汴京大小食肆酒楼,太后所提那酒楼……口味的确很好,放在过去,说是头筹也不为过,否则怎么和樊楼平分秋色呢?
可如今,蔡良心里有另一家“头筹”。
“说出来怕引娘娘笑话,救老奴那小娘子,也做得好饭食,不比玉壶春的庖厨差。”
许是读过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