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燕城的晚高峰,她们出发得早,到包厢时,空荡荡的屋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尽管从业多年了,杨月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一个劲儿地端详着她,絮絮叨叨地找毛病。
“你这身太素了点,妆也基本等于没化。”
沈妍身上是一件苏式薄坎肩,下面配雾蓝色羊毛半裙,都是从老家带来的旧衣服。她不擅长化妆,连化妆品都不齐全,临时借室友许可的气垫粉饼扑了淡淡一层,又在下车前被杨月拿眉笔补了两道。
沈妍指尖有些冻僵了,两手捧着茶碗取暖,反过来娓娓安慰起她:“我毕竟还是个学生,这种场合低调谦虚点,是不是更好些?”
杨月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这会儿人不多,她们独在一角叙话,小姑娘神情柔和,看着比她还镇定。
关于这场见面会,杨月没敢对沈妍说更多。
她才十七,又是外地转来,没见过声色犬马的场面。等会儿人来全了,谁是主家,谁是吹捧逗乐的,谁是陪衬花瓶,自当一目了然。
杨月提前打探过,《南乔》的总导演郑一鸣,在圈内已经是名气最大的那一拨,而他今日竟然也只能算作陪——据说是请了幕后资方的人来。
沈妍这个女一号,又是没靠山的,免不了要去好好应酬,否则就太不懂事。
包厢很大,三张圆桌拿两扇白玉屏风浅浅隔断。七七八八的配角坐最外面那桌,主演和选角导演单坐一桌,最宽敞的厢室人反而最少,寥寥几个身影在里面闲散坐着,喝茶打牌。
杨月领着沈妍主动坐在上菜位。
小姑娘平时性子清冷,这种时候却还算一点即通,教了几句便开始和选角导演们一一问好。她声音不怯,水润的眼睛又亮又灵,唇角不卑不亢地抿着点笑意,算得上得体大方。
开宴不多会儿,场子的味道就有点变了。
选角导演接二连三地起身,带上一两个演员,端着酒杯往最里间厢室里跑。一连串虚假刺耳的笑声传出来,听得沈妍几次微微皱眉。
沈妍不是个过分活泼的性子,这种场合,她有样学样地寒暄几句没问题,但远没有到谈笑风生的层面。
她有些不适应这种氛围,好几次拿眼神询问杨月,想着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先走。
杨月却瞅准时机,将她整个人捞起来,又替她拿上高脚杯,半拉半哄地把她往里面带。
“得去打个招呼。打完招呼咱们就走。”
沈妍一听,心脏跳得厉害,只是还没来得及缩回手,就被杨月拉进去了。
她站定后打量了一圈,发觉里面和自己想象中纸醉金迷的场面挺不一样。
灯光明亮,装潢考究典雅,古色古香的墙面上挂着不知哪位大家的墨宝。桌上的菜式和外面两桌相比没什么差别,只多了两道汤。
连坐在这里的人,也大多都是慈眉善目地望着她——
除了最中央那个。
秦鹤穿了件灰黑色高领羊绒衫,身姿落拓从容,举手投足间有种高贵的颓靡。他似乎正在听旁边的人讲笑话,唇角松松垮垮地扬着。
小姑娘的身影一闪进来,他分了些目光过去,那点笑凝固在脸上。
这是他第二回见沈妍。
相比于上次无知无畏地顶撞,这回她眼神明显慌乱了不少。那股清倔劲儿虽然埋得深,却在眸底一跳一跳地往外冒,仿佛稍微勾一勾,就能从她眼里蹦出来。
秦鹤不动声色地收了唇边的弧度。
她整个人和这里格格不入,似乎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有人含笑开口:“咱们的‘乔宛星’可算来了!”
乔宛星是《南乔》女主角的名字。沈妍愣了下,甚至没分辨出是谁喊的这句话,她对这过于自来熟的场面一时无所适从,半天没接上话。
“还是得托诸位的福。”杨月满脸堆笑地上前,“沈妍,过来谢谢各位前辈的提携。”
沈妍听话地往前凑了凑,忽然被一股极重的酒气扑上来,熏得她两眼都有些睁不开,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一瞬间水盈盈的。
她舌头有点发僵,硬着头皮干巴巴说了句:“谢谢各位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会——我会好好努力。”
话音刚落,又有人笑着起哄了一句:“就这么谢?有点没诚意了啊。”
沈妍正微微鞠着个躬,一听这话,整个背上开始冒冷汗,双颊反而烫起来,呼吸都乱了许多。
秦鹤狭长的眼角沉下来。
他从软椅中坐起身,不再倚着椅背,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身子往前弓着,乌眸漫不经心地往桌上一扫,想找出说话的人。
杨月一听,格外会来事儿地将带进来的高脚杯塞到沈妍手里,替她开口:
“哪儿能没诚意呢?连杯子我们都带来了!来沈妍,好好敬前辈们一杯,这些都是你的贵人。”
起哄的人也不敢乱了序次,连忙指路,“先敬秦先生和郑导。”
一面说着,一面好心抄起分酒器,给沈妍的杯子里倒了八九分满。
她腕骨纤细,端着摇摇晃晃的猩红液体,从一排椅背后面绕过去,跟着杨月走到最里面。
秦鹤掀开眼皮,目光拂过来,在她手背上凸起交错的青蓝血管间停了停。
郑一鸣瞟了眼她脸颊上那两团粉红,有些迟疑:“我记得年纪好像不大,能喝吗?”
被架到这个地步,这会儿说不能喝纯属败兴。
杨月咬了咬牙,面上陪着笑,暗地里捏了下沈妍的手指:“能喝能喝。再有不到两个月就满十八了。沈妍?”
沈妍举着颤巍巍的杯子,小声开口:“谢谢秦先生。”
话说得并不违心。她打心底里感谢秦鹤。
只是没想到光一句谢谢还不够,非得配上这么大一杯酒。
沈妍等了很久,坐着的男人始终没起身,也没有要拿酒杯的动作。
她顾不了其他的,两眼一闭,直接将酒往喉咙里送。
这时却忽然听见他启声:“今儿不想喝酒。”
酒杯擦着她的唇边停下。桌上的气氛锈住了半刻。
秦鹤的长指一轮一轮地敲着扶手椅,眼皮没抬,似是对那半盏残酒厌恶得很。
导演郑一鸣最先揣摩出点儿明堂。
秦鹤说的是“不想喝酒”,没说不想跟小姑娘碰杯。
他连忙说:“酒这种东西是不能多喝。昨天刚喝了一场,这样,今天咱们全改喝茶怎么样?他们这儿的茉莉花我尝过,挺不错的。”
秦鹤阖了阖眼,嘴角清清浅浅地勾了下,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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