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京市是在傍晚，刚踏上廊桥就听见前面有人惊呼，“是彩虹诶。”
棠临雪和楼观尘同时朝廊桥外看去，果然见一道浅淡的彩虹横过天际。
“一回来就看到彩虹。”棠临雪拿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
楼观尘把她和彩虹一并框入画面，“好兆头。”
的确是好兆头。起飞前他们收到了楼萃潇发来的消息，今年春节她会帮忙游说。
棠临雪和楼观尘的事闹开后，楼萃潇还封在部队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她第二年春节回家才从楼明夷那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虽说她一开始也很震惊，但思前想后，觉得楼升和多少还是小题大做了。
-弟妹和妹妹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家人。
成天呆在最保守的地方，观念却一点儿也不守旧。
楼萃潇还跟棠临雪说，让她别怕，大姐永远罩着她。有她这番承诺，棠临雪的底气也更足了些。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会经过白木秋和王二的住宅区，棠临雪琢磨着先把礼物送了。
“王二这两天在申城参加活动，可能要除夕夜才能赶回京市。他的礼物先放我那儿，我们直接去木秋家。”棠临雪坐上副驾驶，用楼观尘的手机开了导航。
“好，”楼观尘说，“晚上回去吃吗？”
“木秋说给我们准备晚饭了，”棠临雪思忖着，“等大姐除夕回来，我再回楼家吧。”
楼观尘明白她的心思，“行。”
给他俩的礼物分别用两个手提箱分装好。下车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拿错了，棠临雪一看颜色不对，“哥，换一个，这是给王二的。”
楼观尘接过箱子，正要去换，箱子的开关忽然开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撒了出来，其中还有个翡翠平安扣，首饰盒砸在地上时，棠临雪吓了一跳，赶紧捡起来。
打开一看，平安扣上明显一道裂纹。
“完了……怎么这么不经摔？”
楼观尘也蹲下帮忙捡东西，“我找人去修修？这个应该能修好，或者重新买一个？”
“先去修——你手机在响吗？”棠临雪忽然听到震动声，“不对，是我的。”
手机被她随意放在了地上，楼观尘拿起来递给她。
“喂你好。”
“请问是棠临雪女士吗？这里是申城槐海区公安局。”
“我是。”
“因为你是王二先生唯一的紧急联系人，所以我们只能联系你了，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需要你过来认领一下，王二先生的遗体。”
……
-当红男演员王二疑割腕自杀。
-王二疑因重度抑郁症自杀。
-爆火顶流之死。
-王二去世，年仅二十五，影视精华片段速看。
-昨夜凌晨，王二的遗体在酒店被发现，是自杀还是他杀？
下班高峰期的地铁上。
“天啊，王二居然死了。”
“完全看不出来他有抑郁症啊？”
“他的工作室不是才发了年后的行程安排吗？不是还有待播剧和春节档电影吗？怎么可能选在这个节骨点自杀啊？”
“救命，娱乐圈这是人呆的地儿吗？怎么感觉出了好多命案。”
“先等警方通报吧，这些小道消息也说的是疑似自杀。”
“这马上春节了，大过年的，粉丝得多崩溃啊……他可是近几年最火的男演员……”
“听说已经有粉丝去他公司楼下闹了，要他们给个说法。”
“前两天不还参加了品牌晚宴吗？这谁能接受……”
“小声点儿，别聊这事了，旁边有个小姑娘在哭。”
方黎第一次见到王二，他还是横店一个小小的龙套。
少年在江南刺骨的冬季捧着块冻得发硬得法棍在啃，嘴里还念念有词，方黎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喜剧之王”里尹天仇的台词，他一遍遍重复着尹天仇的语气，“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方黎被逗笑，鼓励他：“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有名的演员的。”
王二的背影抖了抖，慢慢转过身来对上她的眼睛。
方黎瞳孔瞬间瞪大了，那是她见过最漂亮最有辨识度的一张脸，两颗剔透的眼珠子在黑夜里灿若星辰。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王二腼腆问道。
“方黎。”
“让我猜猜，是黎明的黎吗？”
“是的，你叫什么？”
“我叫王二？”
“王二？一二三四的二？”
“没错。”
“很好记的名字，王二，我记住你了，加油，希望以后能在电视剧的演员列表里看到你的名字。”
“我会努力的。”
后来，她真的找到了王二的名字。从演员列表的最下面，一点一点往上爬，直到成为第一个。
方黎和很多沉默的支持者一样，不爱追线下，也不爱在网络上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只会在新剧开播时第一时间点进去，新片上映永远都会贡献票房，买下他的每一个代言，每一本杂志，偶尔也会写信，但那些信都没有送出去的机会，算是记录一个小粉丝的追星之路。
王二的粉丝属性很多，姐姐粉妹妹粉妈妈粉老婆粉，年龄跨度从十几岁的女学生到四五十岁的阿姨们，方黎也不知道自己属于他的哪类粉丝。从学生时代步入社会，每当她迷茫困惑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冬夜身形单薄的少年，想起他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他演绎了很多角色，爆火后，连他跑龙套时演的那些尸.体片段都被人扒了出来，就算演尸体，也是具敬业的尸体。
王二鲜少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无论是参加采访还是剧宣，他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劝粉丝们努力学习，认真工作，从不抱怨自己吃过的苦。
方黎觉得，只有那个冬夜，那句不知是哽咽还是被冻得颤抖的“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才是她最接近王二内心的时刻。
他接的角色有好有坏，在最近一次访谈时，主持人问他，印象最深的是哪个角色。
他却说是“七杀”里面的乔松清，很多粉丝不理解，明明有那么多更好的角色可以选，他却选了一个太监。
-为什么选乔松清呢？
王二笑得云淡风轻：大概因为，我也有一些东西被阉割掉了，但是乔松清的身体不完整，人格却完整。
那个访谈，方黎看了好几遍。
她好像从他的笑容里触碰到了一些悲和卑。
即使他身价早过千万，即使他住上豪华别墅，即使他游走于觥筹交错的名利场，那些悲意和卑意始终没被剔除他的生命。
最后一次线下见到王二，他来她所在的城市做路演。
身旁坐着的粉丝们都抢着要问他问题，王二也很宠粉，尽可能满足大家的要求，临到散场，前排的人被工作人员领着跟剧组握手合照。
方黎也去了，她默默跟在队伍的最后。
从小到大，她都习惯站角落。但这一次，她忽然瞥见原本站在中间的男人开始向侧边移动，把中间区域都让给了粉丝们。
最后，王二站在了方黎的旁边。
他比几年前高了很多，不再是纤瘦的少年身躯，方黎堪堪到他肩膀。
风华正茂，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节。
拍照结束，王二主动朝她伸出手来，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
“好久没见到你了，方黎，黎明的黎。”
……
手机相册翻到了和王二的路演合照，方黎终于痛哭出声。
她不在意这里是人满为患的地铁，也不在意别人是否把她当疯子。
她意识到，相册里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接下来的人生都只有反复看他过往的电影，她会逐渐老去，而他始终年轻。
当她三十岁，三十五岁，四十岁，当她结婚生子，当她的小孩到了初见王二时的年纪，当她带着自己的小孩重温那一部部看过无数遍，台词都能背下来的电影，会不会听到一句，妈妈，那个哥哥演的真好，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二。
王二？一二三四的二吗？好简单的名字。
是啊，就是这个名字，讨厌他的人都说，这样的名字丢在人群中都不会被找到，还不如小说里的路人甲。
路人甲都是不被在乎的。
方黎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泪水顺着指缝流走，湿透了衣袖。
有人在乎的。
很多人。
……
她只是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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