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谢归慈笃定点头,“绝非虚言。”
就算鹤月君曾经没有这么说过,但他现在也这样说了。
谢归慈一瞬间看见薛照微眸光暗涌,难言的晦涩和复杂,万般滋味都聚集于这一眼中,叫谢归慈心弦莫名颤了颤。
…………
另一边,扶风派。
陈歇低声禀告:“今日宾客共两千四百九十二人,都是特意来拜祭鹤月君。”
虽然这些人瞧着不是特别多,但要想天下中有资格被称为“修仙者”的也不到万一之数,何况有些人是代表整个门派前来吊唁。见了这么多前来吊唁的宾客,陈歇才明白自家少主口中“鹤月君生平交游极广,人缘甚好”是个什么概念。
而且明日才是正式的葬礼,人只会更多。
相沉玉不意外,点头叮嘱他:“一定要让弟子们加强戒备,不要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是。”陈歇神情一凛,过后又露出几分犹豫:“少主,那位鹤月君当真死了吗?我们派出那么多人手在北荒寻找,也没有找到鹤月君的尸骸。”
摆在扶风派灵堂中间的棺椁里只有鹤月君生前一些旧物。
相沉玉视线缓缓转向窗户外,月光如潮水,温柔地覆盖下来,也笼罩住他的眼睛。
“当年鹤月君来访扶风派,玩笑时曾在扶风派留下过一盏含有他一缕气息的命灯——这盏灯在他身死消息传遍天下仙门时,碎掉了。”
相沉玉闭了闭眼睛。
扶风派的命灯和每个弟子的性命相关联,如果一个弟子死去,那么属于他的那盏灯就会熄灭。但相沉玉说江灯年留下来的命灯碎掉——陈歇虽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连灯一起碎掉的情形必然比灯灭还要危急。
鹤月君只怕在北荒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陈歇错愕,想到深处不敢再问,匆匆转了话题:“鹤月君那位道侣……鹤月君生前极为在意谢公子,为何今日少主不挽留他?”
“正是因为鹤月君在乎他,所以我才不能让谢归慈深陷险境。他如今与藏雪君有婚约,不宜与我交往过密。倘若我无法找出薛照微与鹤月君之死有关的证据,谢归慈向薛照微投诚,得他庇护还可勉强保一世平安;如果我能成功,那就再好不过……”相沉玉说到最后 ,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是极为无奈。
陈歇对他一向极为敬重,见相沉玉神情隐约透出忧色,情不自禁道:“少主一片昭昭之心,鹤月君在黄泉之下有知,也会感念少主的诚心。”
“他只会劝我不要趟这趟浑水。”相沉玉摇摇头,“切记此事不可再对外人提起,你去准备明日奠仪。”
陈歇应声:“是。”
*
谢归慈一觉睡到天光蒙蒙亮,他醒来时薛照微已经坐在窗边对着日光擦拭剑锋。
银白透亮,像是月下一洼雪,冷得剔透,锋芒惊人。
是见血封喉的好兵器。
传言里这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名剑,与藏雪君的风姿极相配。
但谢归慈细细打量过去,发现这柄剑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瞧着只是把普通的灵器,倒也不能说多差劲,只是和薛照微这种随手拿出来都是举世奇珍的人物身份不太匹配。
唯一值得称赞的剑上锋芒,还不是出自这把剑本身,而是薛照微修为高深,无形剑气蕴养,连剑都养出几分凌厉。
……也许只是自己见识浅陋,认不出来它的特殊。
但谢归慈觉得这把剑和他当初踏上修炼之道时用的第一把剑确实挺像。那只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剑,后来谢归慈发现自己的天赋不在剑道上,便将它收了起来,再也没有用过。
眼下那柄剑大抵还好好收在渡越山居所的箱子里。
他略有些出神,目光停留的时间过来,薛照微已经垂眼看过来,藏雪君的视线比剑刃更加锋利寒凉,看人的时候总有种穿透骨髓的冷。
谢归慈抿了抿嘴角,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一位故交对薛照微的评价——“藏雪君性情孤高,不易结交。这等人物永远在云端供人仰望倒也还好,如果被人拉下凡尘……”
谢归慈那时对薛照微心里头有那么丝好奇,听了不由得问:“如何?”
友人“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那必然是害人害己。”
谢归慈也跟着笑了,但没有把这这句话放在心上。
薛照微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今日鹤月君下葬。”
“……藏雪君今日还要去拜祭吗?”谢归慈一时间没太领悟他这句话的深意,便随口接了句。
“不去了。”薛照微收剑,清寒剑光掠过他的声音,无数情思暗涌都随剑光入鞘隐没。
“哦。”谢归慈点点头,薛照微如果还要去扶风派的话恐怕真能和相沉玉打起来,不去倒也好,但他作为“鹤月君的未亡人”,今日又是鹤月君下葬,于情于理他都得露个面。“渡越山那边已经联系了我,过会有人来接我去扶风派。”
而且他得找个机会和相沉玉说一说,解决掉相沉玉对薛照微的误会。
*
来接谢归慈的是谢宥和师延雪,看见屋子里的薛照微时,谢宥的脸色变了几变,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们住一个屋子?”
“大师兄和藏雪君本就有婚约,我们修仙之人又不像凡间繁文缛节诸多,住一个屋子也没什么奇怪。”师延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谢归慈露出个笑容,“大师兄可收拾妥当?”
“嗯。”谢归慈没去看谢宥僵硬的脸色,径直越过他走出屋子。
师延雪看一眼没有动作的薛照微,迟疑半晌,恭恭敬敬出声问:“藏雪君不与我们同行吗?”
薛照微没答,谢归慈的声音远远从屋子外头传过来:“他不和我们一起,五师妹,走吧。”
师延雪心下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细问,匆匆向薛照微拱手施了个礼便转身追上谢归慈的脚步,倒是谢宥在屋子里多停了片刻,他定定地看着薛照微,黑沉沉的眼珠里不见光似的幽深,他的血肉经脉微微鼓动着,像是皮肤下蛰伏着某种凶恶的猛兽,随时要破笼而出。
薛照微回望过去,只见谢宥垂下眼睛,笑意温文,气质像是块被人精心打磨过的温润玉石,乍一看和扶风派那位少主有点像,却又在细微处显露几分截然不同的差别来。
起码相沉玉是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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