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儿，顾妩和黎淑晴回到餐桌。
蒋曼音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顾妩回到座位手边多了一杯柠檬温水，她纳闷，贺季林冲她淡淡笑，他自己手边也多了一杯温白开，也只有贺季林才会这么心细。
顾妩轻声回，“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可能天气原因，有点中暑吧。”
黎淑晴叹叹气，“什么中暑，最近没日没夜的写她那什么新闻稿，累成这样的。”看着让人心疼，人都熬憔悴了，本来就没多少肉，更瘦了。
蒋曼音吸了口气：“哪家公司的报道啊，这么难写？”
“已经弄好了。”顾妩喝了一小口柠檬水，舒缓很多。
蒋曼音不放心，“顾顾，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你贺叔叔的公司下半年有个季度财务汇总，你来跟吧，会轻松许多。老贺让你秘书把稿子写好给顾顾。”
贺父赞同：“可以，你们复力有联系我秘书，我让秘书联系你们主编，由你来做这个新闻。”
顾妩惊愕，并不想这样。
她虽然不算新人，但公司有很多新闻前辈，他们都是靠自己努力挖掘新闻。
贺叔叔的公司有前辈跟进，连续两年都在做贺叔叔公司的新闻。
她这样截胡，还是不劳而获，非常不厚道，还会增加内部矛盾。
贺迟羡哼笑了声，淡淡道：“人家是没手还是没脚，吃饭还要你们喂嘴里？”
“家里有这个资源，怎么不能用了？”贺父冷瞥贺迟羡一眼，他小儿子只要开口，总有办法惹他生气，一点都不讨喜的东西！
贺迟羡慢条斯理吃着东西，“人家是去工作，你们以为她是小时候进了游乐场，她觉得好玩，人多，排不上队，你们花几倍的价格把前面排队的人都买通了，让她挤名额进去。其他人跟进了半年的项目，前后不知做了多少努力，你们一句话，就送她嘴里了，你们是把别人的努力当笑话，还是说她正经985毕业的是个水货。”
额——
顾妩无力反驳。
是这样。
小时候她喜欢的，两家的大人们都会想办法让她得到。
爸爸还为她建了一家游乐场。
她现在发现自己的意志还挺坚定的，在无限宠爱的环境下，竟然没变得很恶劣。
一大家人被贺迟羡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贺父的面子快挂不住了，面色难看至极。
蒋曼音用眼神示意贺迟羡少说两句，没什么用。
她这儿子，从来都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
他父亲不行，她更不行。
所有人都不吭声，贺季林笑着出声，“小羡，说得不无道理，顾顾，我相信你有关注境外的财经新闻，我公司有个投资走向专访，虽不比得父亲公司有名气，但也能有些热度，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做个财经访问？”
贺迟羡轻蔑地‘呵’笑一声，“前一步做了专访，后一步就该报道怎么亏了钱，挺好的，两份报告一起写了。”
“......”顾妩埋头小口嗦柠檬水，贺迟羡这张嘴怕不是淬了毒吧？贺季林的投资公司已经很成功了，每次对投资项目分析和市场评估都在合理范围内，哪会亏损，他这样讲话未免太伤人。
贺父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又沉，要不是顾妩一家人在这里，他定要拿出家法好好伺候一番。
贺季林笑了笑，“自是不比小羡目光深远。”
顾妩感知到了无形火、药\味，她牵牵唇，“谢谢大家的好意，不用，都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在工作上，她不希望家里人插手。
贺迟羡说她那部分的话，虽不中听，甚至挺让人难堪的。
她第一次认为贺迟羡说得对，她不能事事都靠家里的关系和人脉，大学选的专业和这份工作是她自己对人生做出得重大决定。
贺迟羡那番话，集了火，算是为她挡了一波大人们对她职业即将开启的否定论证。
黎淑晴见贺家父子三人又不对付了，出面打圆场，“哎，我们家小妞自己倔，要是她愿意，老顾在给她安排了。非要自己闯，咱们甭管她，她啊就喜欢没苦硬吃。”
顾妩头还是晕乎乎，胃也不太舒服。
蒋曼音担心道：“顾顾，是不是还不舒服啊，杨婶给李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黎淑晴压了压蒋曼音的手，“蒋姐，不用麻烦，咱们不管她，先吃饭。”
顾妩没怎么吃东西，柠檬水喝了不少。
一杯三百五十毫升的柠檬水顷刻见底。
贺迟羡瞧着见底的柠檬水，指腹摩挲着杯壁，深不见底的眸，若有所思。
晚饭结束，离开前，顾妩寻了个单独跟贺季林相处的机会，把相机还他。
“贺大哥，礼物太贵重了，思来想去我还是不能收，还是谢谢您的好意。”顾妩双手拧着礼物袋的带子，恭敬递给贺季林。
贺季林温和的目光从礼物袋上定格在顾妩身上，“顾顾，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淡笑的神色里是一脸难办。
顾妩秒懂，贺季林不玩摄影，她拿手机，找贺季林的微信，“那我把钱转给你吧。”她用零花钱支付也是一样的。
贺季林接下礼物袋，“罢了，想了想我平时也挺喜欢摄影的，自己留着玩儿，也可行。”
“贺大哥给你添麻烦了。”顾妩深深鞠了一躬，“我先回去了。”
贺季林盯着女孩纤柔的背影，问道，“顾顾，身体没事吧？”
顾妩礼貌转身，“还好。”
贺季林淡笑：“那就好，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妩微微点头，“好的，谢谢贺大哥关心。”
顾妩走远，贺季林瞥了眼身后的柱子，笑道，“看得这么紧啊，一个相机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贺迟羡深幽的目光从顾妩身上收回，走出来，淡淡道，“无关紧要的东西，和无关紧要的人，何必留。”
贺季林轻笑，“既是无关紧要，你又何必紧张？”
贺迟羡并不想跟贺季林多说。
贺季林看着贺迟羡的背影，“顾顾不是你的所有物，从小到大你该明白的道理。”
贺迟羡顿步，“很快就是了。”
贺季林笑，“是吗？顾叔叔、父亲以及黎姨、蒋姨都希望我跟顾顾在一起。”贺季林迈步跟上贺迟羡，从他身边经过，“对你，顾叔叔看不上吧？”
贺迟羡眸色沉下。
贺季林：“我与你之间，顾顾从来都只会选择我。”
“是么？”可惜了，这次她只能选他。
她只能是他的，从来都只是。
他可以允许她贪玩、开小差，最终她的身边只能是他。
*
从贺家离开，顾烨鸿开车，黎淑晴坐在副驾驶讨论刚刚饭桌上的事。
“哎，小羡这孩子，性子太烈，太冲了，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两人到底还是亲兄弟，虽说，也是曼音一手带大的，在曼音的眼里，季林跟亲儿子差不了多少，两兄弟这些年见面就不对付，曼音夹在中间为难，私底下不知哭了多少次。”黎淑晴叹叹气。
顾烨鸿：“小羡性子像年轻时候的老贺，是冲了些，他后边一番话说得不是全无道理，咱们闺女既然喜欢那份工作，我们不该过多干涉，该给她一些自我独立的空间。”
黎淑晴不这么认为，“喜欢等于累，我一点都不想闺女累。你是不知道下午那会儿我给闺女打电话，她中途接了个电话，在对方面前卑微到泥土里了，顾顾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一想到别人可能还要指着鼻尖骂她闺女，单是想一想黎淑晴就受不了。
顾烨鸿笑，“年轻人受的委屈跟磋磨，我跟老贺年轻那会儿创业，卑躬屈膝的时候多得去了，跟孙子什么两样，她这才哪到哪儿啊。”
黎淑晴笑了下，“你个老东西能一样吗？”
顾烨鸿深呼一口气，“我的命就不是命是吧。”还顺便腾出一只手握住黎淑晴的手放腿上。
黎淑晴抽出手，老不正经，笑，“先不讨论这些，老贺约你去茶室是不是有意撮合季林和顾顾？”
“嗯。”顾烨鸿面色凝重了些。
她猜也是，大差不差。
黎淑晴对贺季林比较满意，“季林是挺不错的，温文尔雅，是个细心的孩子，讲话又动听，会照顾他人的感受。顾顾在生活细节上毛毛躁躁的，做什么都不仔细，两人正好互补。两家人还知根知底的，季林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挺登对的。老顾，你认为呢？”
顾烨鸿瞥妻子一眼，“我们认为怎么样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得看闺女自个的意思。”
有道理。
黎淑晴扭头，“宝贝，你觉得贺家大哥怎么样啊？”
顾妩靠在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很乖巧，睡得也沉。
黎淑晴更心疼了，叹叹气，“这孩子一天天的累成什么样子了。”拿了侧面收纳箱的小毯子，探身给顾妩盖上，“家里又不是没哪个条件，那需要她这么奋斗？随随便便选择一项轻松的工作多舒坦，非要吃这种苦，都怪你，不跟我一起反对。”
顾烨鸿又瞧妻子一眼：“你有本事劝说你闺女辞职，我举双手反对。”
“......”等于白说。
从实习到工作，三年多的时间，她隔三差五都在撺掇她换工作。
没一次听她的。
黎淑晴懊恼，“当初她要选什么新闻学专业，我就应该给她扼杀在摇篮里，不该由她的性子。”
顾烨鸿：“也要你舍得为难，妞妞随便挤两滴眼泪，你还不是乖乖就范，就这个女儿奴命，认了吧。”
“......”黎淑晴。
*
周一，顾妩顶一对熊猫眼进复力传媒大楼。
前台打招呼：“顾顾姐早上好。”
顾妩要死不活，拖坠尾音，“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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