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锦绣坊。
熙攘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身着红色圆袍的捕快簇拥而至,腰间刀剑碰撞出清脆的“铛”声,眨眼间包围了整个绣坊。
宋萝在衣袖下捏紧了手指,手心发汗,双髻垂在耳朵两侧,因慌忙站起,一缕发丝散开贴在脸颊上。
她借着捋发丝的动作,瞧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捕快,他手中捏着一块绣帕。
心跳骤然急促起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响在耳边,将她的三魂震去了七魄,下摆一紧,她有些茫然地抬眼,一张稚嫩的小脸出现在视线中。
是绣娘许珍珠,脸上显然是害怕,与她贴近了些,颤声道:“阿萝,那些捕快看着好凶,是来抓我们的吗?”
宋萝看着她发白的脸,想到同岁的幼妹,不由神情一软,拍了拍她的背:“别怕,不是来抓我们的。”
胸腔中的跳声愈来愈快。
她从珍珠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长眉微微蹙起,下唇也紧紧咬着,因早上抹了脂膏脸色并不显苍白,眼珠大大睁着。
心中一惊,忙借着掩袖的动作调整神情,再抬头时,神色带着些好奇与畏惧向捕快看去。
这几日燕国奸细混入长安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些捕快闯入绣坊,架势之大,仿若笃定线索就在这了。
最前方的捕快将手中的绣帕一展,声音中气十足:“这是谁绣的?站出来!”
那方绣帕很是雅致,青色的底纱上,两只鸳鸯游湖戏水,活灵活现,仅看一眼便能感觉到上方的情意绵绵。
绣坊寂静片刻,无人站出。
宋萝也忙装出一副疑惑茫然的神情,盯着那绣帕。
心跳几乎跳出胸腔。
没人比她更熟悉这是谁绣的了,几夜的挑灯才绣出这么一幅,那位大人要的急,催命一样催她,不仅催她,还催她妹妹的命。
为什么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她传递情报?
与那位大人初见的场景犹如附骨之蛆,每夜缠进梦中。
那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拿起她摆在地上的绣品。
“绣的不错,里面藏了话?”
年幼的宋萝双眼一亮,饥饿的肚子因为在此刻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而满足,拿起绣品便介绍道:“大人,这是我自创的谜语绣帕,在图案里藏了一句谜面。”
扇面可作谜,绣帕自然也可以。
他又笑了,宋萝也笑,用尽话语说服他买上一幅,语速过快呛了呛,浑然不觉疼痛,眼睛弯起,今天自己和妹妹总算有饭吃了。
要买两个肉包子,一个半给妹妹,自己吃半个。
正美滋滋想着,便听那大人说道:“不错,五两,给我全包起来吧。”他咳了几声,摸了摸她头发杂乱的脑袋,“再给你十两,为我做事,可好?”
宋萝忙不迭答应了,她与妹妹有了容身之处。起初是几句她并不懂的句子,让她绣进帕中,后来,是长安城的城坊布局。
而前几日,她将燕国奸细的安置之所绣进了那方青帕中。
手臂微痛,宋萝回过神,眼前落下一方长靴,捕快正拿着那张帕子给许珍珠瞧,她轻轻握了握珍珠掐在臂上的手。
珍珠皱着脸摇头,不敢说话,绣娘们挤成一团围着捕快,皆是好奇与茫然。
捕快的手伸到宋萝眼前,眼睛盯着她,粗犷道:“可有见过?”
她看清了绣帕上的图案,鸳鸯戏水,仿若看到了自己一针一线绣它的场景。
各色丝线融合得极好,只是看着便觉赏心悦目,也能看出所绣之人技艺高超。
捕快的神情带着不耐烦,身上传来晨露的寒意,绣帕也被蹂躏得失了模样,散开各样的纷杂气息。
绣坊不是他们第一个来的。
先去了其他地方,他们仍在寻找中,没有所绣之人的踪迹,同样也并无证据。
一直在胸腔突突跳的心脏平息下来。
宋萝暗暗松了口气。
她皱着眉疑惑地瞧了帕子半晌,摇头:“回大人,没见过。”
捕快睨了她一眼,将绣帕收起来,长靴一转,似乎要走,宋萝盯着那红袍下摆,心跳愈来愈轻。
太好了。
逃过一劫。
怀里一热,是珍珠扑过来,她年纪小,容易害怕,宋萝摸摸她的脑袋,又想起了幼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珍珠稚嫩的脸上露出被安抚的满足神情,宋萝心头一软,嘴角勾了点笑,珍珠的神情忽然变了,眼瞳睁大。
宋萝看着她的脸,呼吸不由顿住,余光略过一缕红色衣摆,眼睫狠狠一颤。
刚走的捕快回来了。
刀伸至她眼前,冷酷的声音响在耳边:“宋姑娘,请随我走一趟。”
脑中一嗡,眼前闪过大片白光,幼妹祈求的脸逐渐清晰,手心愈发潮湿。
若她被带走,那幼妹的命呢?
她不敢去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捕快身上的寒意扑面,刀未曾出鞘,正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她。
没有迟疑太久,宋萝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抬起头,清亮的眼瞳直视过去,似是万分茫然:“我?”
片刻后瑟缩了下,低下目光,忍不住看了那刀好几眼,弱弱道:“大人,我真没见过那帕子。”
捕快冷硬道:“随我走。”他收了刀,脸上看不出喜怒,补了一句,“......要见你。”
那个名称被他咬得极轻,仿若讳莫如深。
宋萝心中重重一沉,只好迈开步子跟上去,青色裙摆随之飘开,极快地掠过潮湿的青石地板。
捕快在后院一间雅室前停下,伸手推开门,发出很轻的“吱呀”声。
暖气扑进鼻间,里面烧了碳,茶桌前氲起滚热的白雾,沁人的茶香飘散开,桌上只摆了一只茶杯,碧绿茶水微晃,却不见人。
宋萝手心冰凉,这是用来接待贵客的雅室,身前的红袍捕快在桌前站定,他配了两把刀,一一卸下放于桌上,“哐当”两声。
一回头见她躲得老远,小脸惨白,冷着神情伸手示意她入座对面的茶椅。
宋萝僵硬坐下,心思转了千回,捕快虽对她冷言冷语,却不像是对待一个犯人的态度。
沉香木雕屏风立于桌后,宛如压在了心口,究竟是谁要见她?
捕快开口,声音在室内震开:“你可以叫我林捕头,此回叫你过来,并不为抓你。”
宋萝紧绷的身体稍松,对面打量过来的目光仍旧让她不适,微垂了头,声线平静:“那叫我过来可是有话问我?是与这帕子有关?”
“咚。咚。”
林捕头敲了两下桌面,白瓷茶杯随之一颤,溅出几滴茶水。
他回避了问题,反而道:“宋姑娘随我走一趟衙门即可,不会伤姑娘性命。”
松开了紧捏着的手指,宋萝一直飘着的心终于落地,他们并未找到幕后之人,也没查到绣帕与她有关。
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了一丝疑虑:“为何?可是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姑娘可曾听过引蛇出洞?”林捕头缓慢摩挲桌上的刀,一面瞧着她,“这绣帕的主人,便是那颗引蛇的石子,石子是不是真的不重要,能发出响声就行。”
宋萝呼吸一窒。
林捕头接着道:“其一,坊中数宋姑娘绣艺高超,若说这绣帕出自你之手,无人生疑。其二,听闻姑娘家境清寒,孤身一人,待事落定衙门会给你安置一处宅院,并十两赏金,姑娘可愿帮忙?”
他每说一字,宋萝脸色就白一分,毫不遮掩的审视落在她脸上。
雅室沉寂下来,似是给她思考的时间,林捕头未再开口。
他们想抓她回衙门,对外宣称找到了绣帕之人,无论如何那幕后的人必会做些动作,是抓破绽的好时机。
胸腔中的跳动骤然加快,宋萝微微偏头,避开他盯过来的目光,还是......林捕头在试探她?
若她只是普通的绣娘,答应下来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她偏偏是那绣帕的真正主人。那位大人一旦知晓她进了衙门,必然认为她已是弃子,幼妹的命......
心中一紧,她不能答应。
也不能拒绝,林捕头似乎已经生疑,宋萝察觉到了试探的意味,他指节一下下在桌上敲着,落入耳中恍若催命符。
脸颊边传来凉意,一阵风将窗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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