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萝整个人倒在车轮旁,双瞳猛烈地颤抖着。她细嫩的脖颈上一道鲜红的血痕映入烛玉潮眼帘,触目惊心!
烛玉潮还未缓过神来,身旁一阵寒风刮过。
下一刻,楼符清出现在紫萝身旁,他神情紧张:“长乐去哪里了?”
紫萝泪眼婆娑,哽咽道:“嘉王爷,小姐被人掳走了!我、我一时不慎被下了药,现下武力尽失呐!”
楼符清雪峰般的双眉紧紧皱起,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墨色锦囊,语速极快:“锦囊里有使你恢复的药。你且在此地护着王妃,我会带长乐回来。”
楼符清话毕,飞身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烛玉潮的视线之中。
烛玉潮头一次见到楼符清如此急切的模样,是计划外的变化吗?
她凝视着楼符清离开的方向,直至双眸酸涩。烛玉潮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向身旁虚弱的紫萝伸出手。
紫萝偏过头。
不出所料,被拒绝了。
烛玉潮弯了弯嘴角,随即转身对领头的仆从道:“你找个姑娘扶紫萝进去。”
“哎,王妃放心。”
应声的是个清秀的少年,他一头浓密的青丝被利落地盘在脑后,双眸却笑眯眯地看着烛玉潮,声音清醇如酒,令人心生好感。
少年怀抱只素色襁褓,手法十分娴熟,楼熠睡得十分安稳。
烛玉潮冲那少年颔首示意:“一路上照顾楼熠,辛苦了。”
在宸武前往玉衡城的路程中,烛玉潮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多是独来独往。故而只知面前少年是楼符清亲信,负责照料楼熠,却一直没有搭话的机会。
“不辛苦,都是奴才该做的。”
少年说完这句,便转身看向身后仆从:“你,去扶云霓。你,去医馆买些常用药物备在府中。余下的人去府中洒扫屋舍,有何异常即刻向我报备。”
那人两三下安顿好了府中事务,倒让烛玉心生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低头,回道:“小的名为云琼。”
“云琼?云霓是你的……”
“阿姐。”
这二人的性子竟截然不同。烛玉潮暗叹。
云琼仿佛看懂了烛玉潮眼底的情绪,他解释道:“阿姐德才兼备,得王爷器重。小的不过是王爷曾经的侍读,如今王爷已经成人,小的也就在府里做个打下手的,自然不常露面。”
烛玉潮点了点头:“云霓并未一道前来,她在何处?”
“她在皇城还有些事未曾解决,不日便会在玉衡城汇合。”
烛玉潮再没什么要问的了,便开口叫云琼离去,云琼却抿了抿唇,斟酌道:“您如今作为王爷的正妻,便是嘉王府唯一的女主人。现今乔迁之喜,王妃也该掌管府中事务。如此,王妃便从账簿记录开始罢。”
烛玉潮微微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一炷香后,烛玉潮面色凝重地坐在书房的檀木桌后,沉默地翻看着面前的账簿,屋中一时只有书页拨动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烛玉潮眯了眯眼,她已有些看不清账簿上规整的字迹了。
随着屋外突兀的一声“王爷回来了”,烛玉潮缓缓抬起头——
夜幕已至,烛玉潮起身推门而出。
楼符清站在不远处的院落,眼底是止不住的疲惫。
烛玉潮不免有些心慌,他与那人遥遥对望:“长乐呢?”
楼符清摇了头,向烛玉潮走了过来:“娘子,吃药。”
烛玉潮从他举起的两指之间衔过药丸。
“我没有寻到长乐,”楼符清顿了顿,“我回府取些东西,稍后会再去寻找。娘子,早些休息。”
烛玉潮点了头,楼符清便匆匆离开了。她正欲转身回房,却见云琼提着一只食盒出现在自己面前。
“云琼?”
云琼抿唇轻笑:“王妃今日劳累,可要品些吃食?”
鲜香之气萦绕,烛玉潮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云琼替烛玉潮收好账簿与书册,在檀木桌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柳色云锦,最后他才将食盒打开,将一碟碟精致的吃食挨个摆了上来。
烛玉潮看得眼花缭乱。
她食欲和物欲一向很低,对吃食并不感兴趣,偏偏楼符清嘴刁,总叫庖厨做这些贵族、乃至皇室菜系,烛玉潮便也耳濡目染了。
烛玉潮指了指云琼最后拿出的玉碟:“玉露团?”
云琼点头:“玉露团。”
饼皮雪白,顶端以朱红梅花拓印。正是白日楼符清曾在宸武为她做的那道点心。
烛玉潮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她拿起玉露团矜持地咬了一口,惊喜道:“乳酪绵软、细腻酥香,当真珍馐!”
云琼:“是王爷今儿赶早做的。”
烛玉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云琼愧疚道:“都怪小的忙昏了头,应当早些为王妃端来的。”
“没关系。”
“王妃,您今日看过王爷的账簿,不知有何见解?”
“花销太大,收支不调,”烛玉潮手腕一翻,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云锦,“你做假账?”
“王妃好眼光。”
“……你故意让我发现这件事,意欲何为?”烛玉潮猜测道,“你在试探我什么?难道是在找借口让我包庇你,你私吞了王爷的家产?”
云琼未曾想新王妃说话如此犀利,欲哭无泪地将账簿重新掏了出来:“小的实在冤枉,王妃仔细瞧瞧,这哪里是小的私吞得起的?”
烛玉潮自然明白,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狡黠:“王爷拿这些钱去做什么?嫖吗?”
云琼:“……”
“呵……开个玩笑。”
烛玉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云琼,后者心下一惊,连忙垂头认罪:“王爷希望您近日将错乱的数据整合,做一份毫无纰漏的账簿。”
“王爷对我如此赏识,我自当不负其望,不过……”烛玉潮的脸上多了一抹厉色,“在我面前立下马威,也是王爷叫你做的吗?”
云琼单膝下跪:“王妃恕罪!小人绝无此意!”
“如此看来,云霓的沉默谨慎反倒是好事,”烛玉潮撑着头翻开账簿,“云琼,即便你要试我深浅,也不该做得如此明显,倒叫我怀疑起你的企图与忠心来。”
云琼不语。屋内烛火照射在他细嫩的皮肤上,竟显得十分苍白。
烛玉潮俯视着云琼:“你年纪轻轻,管理王府众人来却井井有条,绝非等闲之辈。此事,我该向你学习。”
云琼微惊,他眯起的双眸猛然睁开,眼皮抬起,一双棕瞳不可置信地看着烛玉潮:“王妃……”
如今孤立无援,烛玉潮没有树敌的必要。
楼符清的假面温柔令烛玉潮数次嗅到危险的气息,她也该为自己做些什么。
譬如,拉拢人心。
烛玉潮的嘴角重新染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起来吧,跪着膝盖不痛吗?”
窗户未关,屋外传来一阵冷意。火光扑朔,云琼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缓缓起身,语气明显恭顺许多:“云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属卑鄙之举,还请王妃责罚!”
“责罚?我说过了,要向你学习,”烛玉潮摇了摇头,“玉衡城中诸事烦扰,王爷难以抽身。今后府内事务便由你我一并处理。”
云琼自然应允。
云琼以账簿来试探烛玉潮的底细,多半是楼符清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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