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衙的书房内,案上摊开的账簿整整齐齐,薄纸微微泛黄,字迹端正如旧,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翻查与质问从未留下半点痕迹。
关宁缓缓合上最后一本账册。
无用。
她本也不指望能从这些账册里查出什么——宣州和湖州的运作,绝不会在账面上留下破绽。
此处运作之细密,漏洞早已被补得严丝合缝,账册里的每一笔银钱都有理有据,甚至连调拨路线、支出细目都写得滴水不漏。
关宁垂眸轻笑,眸底却浮起一丝寒意。
杜彪和那位未曾谋面的湖州刺史都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聪明人。
她与杜彪虚与委蛇这些日子,对方表面上仍是谦恭有礼,一副将她奉为上宾的模样,实际上却并未露出半点破绽。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既不会与她交恶,也不会让她抓到什么把柄。
账查了几日,杜彪愈发放心,待她的态度也渐渐和气了起来,仿佛她真的只是来宣州督办赈灾一般。
日子在这样的试探和对峙中悄然流逝。
赈灾一事已近尾声。
粮食发放、安置灾民、修缮房屋……各项事务都已进入收尾阶段,而关宁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却始终未能查清。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从魏翰被押往京城至今,已过十日,若按脚程再过几日,魏翰便会进入长安城。
她必须在那之前查出宣州和湖州如何运作,如何吞银,如何将假账做得天衣无缝。
否则,一旦魏翰入京,朝中便会有人施压,届时圣上若问起成果,她仍无实证,那些人便能堂而皇之地反咬一口,说她大张旗鼓来宣州,却查不出半点问题……
关宁垂眸,眼神微冷。
她继续耽搁不得了。
***
第二日,忽有消息传来。
江南西道按察使李经彦,在象山剿灭倭寇后,便要来宣州。
消息传来的时候,关宁心头微动。
转机来了!
第三日,江南西道按察使李经彦,抵达宣州。
宣州府衙大门前,鼓乐迎宾,杜彪亲自率众官员列队相迎,宴席早早摆好。
李经彦,五十有余,朝中左相李衡门生,身居江南西道按察使之位,负责监察江南事务,平日行事严谨,为人公正,是一个为民为国的干事之人。
此时,他象山剿倭刚刚告捷,便特意入宣州,见奉使、赈灾使。
宴席上,杜彪一改往日作风,满脸笑意,殷勤款待。
他自然知道李经彦的身份,也清楚对方性格刚直,不易收买。但恰恰他们都是左相的人——只需按规矩办事,面上不露破绽,便可安然无恙。
眼下,他已经熬过了关宁查账的那一关,眼看赈灾之事将尽,奉使也无甚收获,他便知此劫将过。
他今日的态度,便是坦坦荡荡的。
杜彪以为他已经安全了。
而关宁坐在宴席一侧,握着茶盏,眸光微垂,似笑非笑。
***
宴席上,金樽玉盏,菜肴精美,席间气氛热烈。
李经彦落座后,先是起身,执酒敬天子之恩:“陛下垂怜江南,派奉使、赈灾使亲自前来,恩泽深厚,臣等铭感五内。”
众人齐声附和,纷纷起身敬酒,谢皇恩。
随后,李经彦又对关宁、赵怀书举杯:“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躬行赈灾之事,江南百姓感怀于心,今日李某便以水酒谢二位一番。”
关宁笑着摆手:“哪里的话,按察使才是我江南百姓的守护之人,剿倭有功,泽被江南,我等亦该敬一杯。”
宾主尽欢,推杯换盏,气氛愈显融洽。
宴后,关宁和赵怀书一同前往李经彦去处。
二人到时,李经彦刚刚泡上茶,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甚至不见诧异之色。
关宁微微一笑,开门见山:“李大人,我们想借阅江南西道的账簿。”
李经彦坐于案后,闻言却不答,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提此事。
他知道他们在查什么,也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宣州府的账簿,与我这里的记录是一致的。”
赵怀书微微皱眉:“您的意思是?”
“如果二位还需要哪一府的账簿,我可派人去调取。”
他语气不紧不慢,滴水不漏。
关宁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人。
李经彦,五十岁,左相李衡门生,少年时便因才学卓绝而得左相赏识,一路扶持提拔,如今执掌江南西道,深得官声。
他是江南百姓眼中的好官,律己甚严,清正廉洁,爱民勤政。
但今日,他避而不谈,甚至不愿让他们亲自查阅江南西道的账目。
关宁不急,轻声问道:“大人是不愿借阅?”
李经彦依旧不回话,只是端起茶杯,指腹抚过杯沿。
关宁定定地看着他:“为何?”
室内一时沉寂下来。
赵怀书侧首看了她一眼,知她此刻已有计较,便未多言,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看她如何出招。
对面,李经彦的手指顿了一瞬。
他没有回话,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沉默得过于克制。
关宁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却带着一丝无奈:“李大人,您是好官,为民的好官。”
她话音一顿,继续道:“所以为何不愿?”
李经彦依旧沉默,眸光沉沉,未曾言明一句。
他是左相门生,由左相一手提拔,如今坐在这位子上,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左相倒下?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保持沉默,不插手,便可安然无恙。
可现在……
他若真的放任关宁查下去,便意味着他要亲手撕开江南贪墨的脓疮,意味着左相的根基会被动摇,意味着他将背弃恩师,做一个不义之人。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愿回答。
见他仍是沉默,关宁轻叹,取出天子令牌,平放在案上。
“天子令,李大人应当不陌生。”
李经彦怔了怔,随即神色微变,慢慢站起身,拂袖跪地,恭敬一拜:“臣,微臣叩见圣上。”
关宁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岁的朝廷重臣,忽然觉得有些唏嘘。
倘若换个局面,他或许可以一直做个好官。
可是如今,他只能做选择。
李经彦跪在那里,背脊笔直,久久没有起身,似是在做最后的权衡。
许久,他终于开口,语气苦涩:“臣……不愿做不义之人。”
他不愿违背良心,但也不能违背恩义。
他忠于皇帝,却也不能辜负左相。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多管不多问,便可以保持清白。
可是现在,关宁把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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