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完单总管后,当夜,他行至神威军正厅外,抬头望向那高悬的案匾,墨底金纹,赫然写着“神威”二字,寒风作响。
这是他入宫三年来,首次与神威军将军刘常云正面交锋。
宫禁大内森严,而神威军,正是这森严之中的中流砥柱。左右神威军历来由最忠心的宦官统领,虽为太监,却握着中央禁军的实权。
宫中权力划分向来泾渭分明,而多年来,南衙十六卫和北衙禁军一直压制着中央禁军,近几年两衙的手渐渐伸到了中央禁军这儿。
神威军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中尉刘常云端坐在主位,身形魁梧,眉目深沉。他虽是宦官,却天生一副硬朗之气,一双鹰眼锐利非常,此刻正冷冷地盯着赵怀书。
“赵掌印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刘常云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打量和试探。
赵怀书不慌不忙,拱手道:“将军忠心为陛下守护宫廷,怀书久闻大名,今日冒昧造访,实为一事相求。”
刘常云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试探:“掌印乃司察司之首,怎的今日竟要劳烦到我?
赵怀书心中早已预料到他的冷淡态度,微微颔首道:“怀书近日查得一事,与禁军有所关联,便想着是否能借将军之力一同探查。”
刘常云目光一闪,将茶盏放下,略带讥讽地说道:“司察司清查之事,也轮得到神威军插手了?莫不是掌印查不出结果,便想着让旁人背锅?”
赵怀书面色如常:“刘将军言重了。神威军乃宫中至强之臂,若无将军之助,此案或许真的难以为继。”
刘常云目光微沉,语气更为不屑:“听说您近日盯上了左监门校尉方显英?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掌印竟还劳师动众?”
“他是小人物,但将军当知是不是。”赵怀书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坚定。
赵怀书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左右监门卫掌控宫门,权责重大,近年来却多有疏漏。若将军此时出力,在此案中有所斩获,不仅能让神威军一洗以往的憋屈,扬中央禁军之威,而还能让南衙的手在难以伸向宫中。”
刘常云闻言,眉头微微一动,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赵掌印说得轻巧,这等大话,可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
赵怀书从容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双手奉上:“此乃方显英的出入记录与相关账目,怀书多日查证,虽未能彻底揭开,但已初见端倪。这些证据若能再添实据,便可将其定罪。神威军若愿助怀书一臂之力,我定以司察司之名承诺,日后神威军有所需要,怀书必定全力支持。”
刘常云低头翻阅文书,眸光逐渐深沉。
片刻后,他放下文书,冷冷说道:“赵大人此番说得好听,南衙这些年压制神威军,早已让人憋了一肚子火。但你让我出手,总得有个保底的好处。”
赵怀书目光微敛,郑重说道:“将军放心,此案若能成功,届时,陛下对将军的信任与重视,定会更上一层楼。当然不止如此,神威军乃陛下亲军,与司察司本为一家,皆为保皇上之安、护宫廷之清明而设,携手肃清宫中,也是我等的职责。”
刘常云沉默片刻:“赵掌印都这样说了。罢了,神威军若真能拿住那方显英,也算一场扬眉吐气。赵大人,咱们就此约定了。”
赵怀书拱手一礼,恭敬道:“多谢将军。怀书必不负所托。”
他缓缓转身,披着夜色离去,寒风吹乱了他的衣袂,却未能动摇他的步伐。
*
连下了几场雪,宫城覆雪,白墙黛瓦间透着一片肃穆冷寂。
偏厅内,几位宫人围坐,正埋首于桌上练字。如今因尚食局、内务府整顿,宫中事务繁忙,许多人不再来学写字,厅中显得格外清静。
关宁时不时走到宫人身边,指点一二,偶尔低声鼓励。
窗外的风拍打着木窗,卷起几片干枯的落叶。她侧头望向窗外,眉心轻蹙,脑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
她本以为宫中整顿会波及宫外,却未曾想到仅在宫内便已掀起风波。
尚食局之事以来,宫人间的八卦从未停歇,她虽身在后宫,却常能听到司察司整肃后世家的暗中反扑。
处理完司记司的事,关宁将案桌整理好,吹熄灯火,披上斗篷走出偏厅。
此时,天空洒下稀疏的雪花,风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然而,就在她回去途中,脚步忽然一顿。
前方的雪地中,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透过微弱的月光,她便认出那是赵怀书,她并未出声,只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
冷风穿过朱门玉阶,卷起了宫中一片沉寂的氛围,淡淡的雾霭笼罩在深宫的屋檐上,宛如一层薄纱,将整个皇城笼在冷寂之中。
赵怀书静静坐在书案前,窗外的风声时不时轻叩雕花木窗,带来几分萧瑟。
他身前的书案上摆满了文书,层层叠叠地堆积如山,其中最新的一份密报是关于左监门校尉方显英的调查进展。
赵怀书一手执笔,另一手轻扣桌面,低头细读,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纸页,烛光跳跃在他的脸上,映得那张俊朗却略显清冷的面容如同一幅静谧的画。
“方显英,左监门校尉,祖父仁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那是四十年前西北大战中,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名字。然而,这位将军在西北大战身受重伤,未得返京,就已离世,而大战的胜利、英雄的牺牲却未能护住方家未来的荣光。自他战死沙场后,方家便日渐衰微,如同一棵失去了根基的大树,被风雨摇得几近倾覆。到了方显英这一代,只剩下祖辈的余荫,勉强为他换来了京城内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左监门校尉,负责皇宫进出之事。
赵怀书盯着记录中的一行字,沉思片刻。这些承应膳差人负责宫中膳食物资的采买运输,与内务府、司簿司的账簿息息相关。方显英若要从中牟利,正是绝佳的途径
他翻开另一份密报,这一次的内容更加直白:方显英平日里花销颇大,衣食住行皆是上乘,甚至近几年还添置了不少田产与房屋。以他的俸禄家族底蕴来看,这些支出明显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更耐人寻味的是,前些日子他还花万金买了西域一批宝马,这绝非寻常人家所能负担。
密报上还提到,方显英的妻子徐氏乃当今贵妃舅舅家二女儿的庶长女,虽不显赫,却也算一根细微的纽带。
“定远将军之孙,贵妃亲戚。”
赵怀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目光扫过密报的最后一行字:
“近期行为异常,下值之后不再吃酒。”
“异常?”赵怀书将这一字反复念叨,声音轻如呢喃,却带着几分深思。他再次回到书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随后唤来一名心腹太监。
“去将承应膳差人当值表取来,另外,让人守在宫门口,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两个身份单独看来平平无奇,但合在一起,却令人不得不多想。
贵妃一派一向善于经营势力,她的身边早已汇聚了无数想要投靠的人,而方显英,正是其中一个,那个纽带将他与后宫的权力中心紧紧连接。
“隐藏得越深,问题就越大。”
那太监应声而去,赵怀书的目光仍停留在纸上最后的一行小字。
赵怀书缓缓合上密报,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的宫墙笼罩在薄雾之中,隐约可见宫灯摇曳,宛如一颗颗被冰封的星辰。
他的目光落在宫墙远处,那是禁军驻扎的所在,方显英每日往返之地。
桌上的烛光摇曳,冷风从窗缝中溜进,吹得烛火一阵摇曳,而赵怀书却如磐石般岿然不动。
片刻之后,他转身推开窗,冷冽的风瞬间涌入,将案上的几页纸吹得微微扬起。
*
关宁捧着几册厚重的账簿,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小宫女,神情拘谨,小心翼翼地扶稳账簿。
“年终账簿本该由女官自送,为何您亲自来了?”小宫女低声询问。
关宁淡淡一笑,目光望向远处的司察司方向:“手中的事,总觉得亲眼确认更为妥帖。年终账目不过手外人,这些事不可大意。”
小宫女听她说得郑重,也就不再多言。
不多时,几人已至司察司门口。
关宁刚要进门,忽而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关掌记?”
关宁回身,只见赵怀书立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册书简,眉目温和,身姿如松。
他的身后亦跟着一名小太监,毕恭毕敬地低头站着。
关宁有些意外:“赵掌印今日竟也在司宫台?”
赵怀书微微颔首,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她怀中的账簿,语调淡然:“年终清算,关掌记亲自来送账簿,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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