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到长安城的百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家里来了媒人,是向她提亲的。
当日,江潮生忙于公务,并无回家。
江乔亲自接待。
媒人巧舌如簧,将男方夸得上天入地,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郎君。
倘若今日她错过了这段姻缘,余生都要活在悔恨之中。
江乔问:“为何瞧上了我?”
她的话,直白又坦荡,可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儿家该问出口的。
媒人还是笑,心中却是看不上江乔的,只胡乱扯了两句好话。
江乔知道她的敷衍,也看见那藏在笑意下的不屑。
但这样的事,她是第一回见,难免好奇。
“所以,是半月前街上见过?但我不认识他。”江乔说着,一旁的姝娘还偷偷摸摸扯着她的袖子,想要提醒她。
媒人笑容渐僵,重复道,“江公子可在?这样的事,老婆子还是当面同令兄说吧。”
“我不能知晓吗?”江乔疑惑。
媒人说不出话了。
她从事这一行已有数十年,上至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下至浣衣缝制的二嫁妇,形形色色的女子,她都接触过,唯独没有见过像江乔这般。
全然不知羞,更是不懂事。
幸好,这时门开了。
江潮生回到了家中。
媒人迎了上去。
说到后来,她已无心为江乔做媒,而是把心思打在了这位兄长上。
在她这双毒辣的眼中,江家兄妹二人都不是什么良配。
作为妹妹的江乔空有几分美貌,但全无胸襟和手腕,而以色侍人,只能走偏门子,当不了正儿八经的主母。
身为兄长的江潮生,容貌有,心智一流,听闻如今在尹相手下做事,仕途也坦荡。
唯一的不足,便是带了一个拖油瓶。
没有几家的女儿,愿意与这样一位挑剔无知的小姑子共处。
况且,丈夫还是个偏心眼,一味溺爱妹妹的。
媒人记着那丰厚的佣金,还在给那家公子说好话,“江公子,女儿家最是拖不得的,我同您说一句敞亮话,我老婆子撮合过的姻缘也有千百桩了,这家世、容貌、年岁都是要紧的,越拖……越难寻的一个好郎君。”
“那位公子,可是家中独子,虽说容貌不是一等一的,但家底颇丰……”
江乔全无闺秀做派地靠在门边,眉头缓缓蹙起,
她本来很有耐心且愿意听这婆子话说八道的,可眼下,兄长来了,她只看得见兄长,只听得进兄长的话,就觉得这婆子很是碍眼。
她正要上前,袖子又被拉住。
转身,是姝娘的大眼。
“王娘子。”江潮生平声道,“小妹年幼,在下不舍。”
媒人确定了,这兄长就是个糊涂虫,妹妹也不遑多让,都无可救药。
她重重“哎呦”一声,甩着帕子就离开了。
待媒人走远,江潮生轻语:“麻烦了。”
姝娘后知后觉这是对她说话,快速收拾了桌上残余的茶水和糕点,捧到厨房里处理。
主屋内,只留了江乔和江潮生二人。
“没想到,我也会被提亲?”江乔乐呵呵的,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笑话,“兄长还说舍不得我,小心传出去被人笑。不过,那媒人也不好,算计都藏在眉梢眼角了,叫人看着就厌烦。”
“嗯,且对方若真重视你的话,该亲自来提亲,而不是派一个媒人来。”江潮生道,“下次再有媒人上门,拒之门外就好。”
江乔觉得这话不中听,故作不满,“那兄长说舍不得我,是骗她的?”
江潮生含笑望她,“自然舍不得。”
“就知道。”一边笑,江乔一边上前去,牵过他的手。
“滟滟……”江潮生笑中出现了无奈,想挣开。
她抓得更紧,理所当然。
换作平时,兄长就轻轻叹气,然后默许了她的亲近。
可今日……
江乔看着兄长,一点一点,轻而有力的,将缠在一起的十指分开。
她抬头,不解。
江潮生问她,“滟滟,你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吗?”
“什么?”江乔脱口而出。
江潮生轻轻抚着她的发,指尖顺着脸颊滑过,那捋碎发也别在了耳后。
“大梁新法,女子十八不嫁,问责父母。”
“且那媒人所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你我亲人已不在世,你的婚事,我自然要操心过问的。”
江乔缓慢摇着头,下意识要去抓兄长的手,这次是实实在在握住了,但心中的缺口却愈发大了,呼呼的,能透着凉风。
话语还清晰,她问,“一定要嫁人吗?”
其实不全然是因为大梁的新法条例。
这是当权者哄人的话术。
那双被长长羽睫遮掩的眸子闪过晦暗的,不明的光,江潮生唇边却能挂着哄孩子的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纲常伦理,也是人性本能,我若留你在我身边一辈子,你迟早会怨我。”
“不会。”江乔果断,“我怎么会怨憎兄长?”
又一眨眼,想到方才的婆子,想起从前的许多人,迟疑地问,“兄长……是打算成家立业了吗?”
“不是。”
“是我……烦人了吗?”
江潮生柔声,“不会的,滟滟。”
江乔更不解,“兄长还在生我气?”
“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你我迟早要分别的。”
一阵突兀的静。
江潮生意识语气过于严肃后,目光柔和了几分,声中带着沙哑,“滟滟,我不能误你。总要为你考虑。”
有些事,没必要同她说那么明白。
他冷静又克制。
“为我考虑……兄长觉得,如此一来,是为我好吗?”
语气中,是真诚的不解。
“嗯。兄长唯独不会害你。”江潮生道,“滟滟,你不该耗在我身边,等嫁了人后,你会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
“到那时,你会是旁人的妻子,会有另外一人,与你携手余生。”
“所以?一定要嫁人……是吗?”
江乔一字一句问,像是第一次发现鸡蛋是母鸡下的,月亮无法同繁星一块出现般,许多独立的,熟悉的事物,被重新拼凑在了一处。
她发现,原来她是要嫁人的。
她也会成为谁的妻子。
而不只是,兄长的妹妹。
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和兄长形影不离的。
桥下的乞儿,街上的小贩,府中的老爷……所有认识的人,都说他们兄妹亲的不得了,简直像是一体的,就如左手和右手,天长地久地待在了一处。
原来,是可以少一只手的?
是的,少一只手,是死不了人的。
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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