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妩看着这一幕突然嗤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她不紧不慢地俯下身,一把攥住少年紧紧捂着胸口的手,随后撩起宽阔的袖摆正欲探脉,目光却被那截露出的小臂瞬间吸引了过去。
少年小臂冷白修长,充满了力量感,可上面却布满了清晰可辨的交错红痕。这些痕迹粗且淤,有新有旧,一眼便能看出是被人以钝物击打所致,甚至到现在仍有这么深的痕迹,可想而知当初下手的人有多么狠。
桑妩想到什么,目光陡然一暗,她抓住少年被汗水浸湿的后领,猛地一扯,将衣衫径直扯落了下来。
满背的冷汗暴露在冷风中,顾清淮蜷缩地愈发紧,桑妩的目光却被那光裸的背部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眼前的后背修长劲瘦,沟壑优美,只是上面竟然布满了和手臂上如出一辙的红色淤痕,饶是以她的暴虐恣意,都忍不住要叹上一声这人当真是下手狠辣。
桑妩深深凝视着这满身伤痕,头一次想要去了解一个人,她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处事不惊,甚至即使痛狠了也能冷静地告诉她,他自己身体的极限。
“这些伤,是谁打的?”她手指轻轻抚摸过这些淤伤,目光渐渐危险起来,这么漂亮的身体自然只能由她留下痕迹,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些淤伤全数覆盖。
少年却只蜷缩着不住颤抖,偶尔从紧咬的唇边溢出一两声控制不住的破碎呻/吟。
桑妩眸光渐冷,她伸出一指搭在顾清淮腕上,随后又渐渐变成两指,最后变为三指。可不管她如何探,指腹下的脉搏蓬勃有力,只是内息稍显空虚,应是受了内伤,但是没有丝毫中毒迹象。
也就是说他现在这样,只是在演给她看,为的就是回避她的提问。
桑妩冷冷站起身,地上少年颀长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乌黑长发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冷白的脸侧,淡薄的嘴唇带着被咬破的血色,让人心中隐藏的暴虐暗暗滋长。
“静姝!”桑妩取过一旁衣架上的素锦披风披在身上,高声喝道。
静姝一直站在金甲卫旁,此刻听见桑妩呼唤连忙一路小跑上来,方才她远远看着这郁淮都晕倒了尊主还残暴地去扒人衣服,此刻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人竟然被尊主折磨的这么惨。
“你去把我宫里的黑色锦盒拿来。”桑妩唇角噙这若有似无的冷意和期待。
静姝猛地一惊,她时常见到尊主打造物件放入那黑色锦盒中,却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今日这是想用在这郁淮身上?可是,这人都晕过去了,再这样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静姝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出来,桑妩皱了皱眉,这才发现地上的少年似乎已经没了动静,她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默默观察,双眸渐渐眯起,抬脚径直踹了两下,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俯下身,少年垂着的眼睫因为方才的折磨而沾着诱人的水光,可不管她如何触碰,那如鸦羽般浓密修长的睫毛都没有任何反应。
竟是真的晕了过去。
习武之人想要让自己陷入昏迷有上百种方法,这人为了躲避回答,竟然当着她的面使诡计让自己昏迷。
却不知顾清淮本就受了内伤,又跪了整夜,再突然遭此猛烈刺激,终是再也压制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尊主,现在要如何处置这人,您可有问出什么?”静姝敏锐地察觉到桑妩此刻心情不是很好。
她可有问出什么?桑妩唇边缓缓泛起一抹冷笑,一夜过去,她竟然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
这人当真是厉害,这么多年,除了那顾清淮外,她已许久未曾有过这种棋逢对手的跃跃欲试。
“把他和其他人关在一起。”她倒要看看,和他人在一起时,这人是否还能做到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毫无破绽。
天色边不知何时已然微亮,桑妩将双手泡在温泉水中,一点一点洗净手指方才碰到少年的地方。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
*
此时西州天色仍暗,中州却已是大亮,卯初时分正是流云宗弟子被师兄师姐带着练功的时辰。
此刻流云宗内一片热闹祥和,位于最僻静处的正气轩却并不像往常那般平静。
“啪!”蓬山双手猛地一拂,一个青瓷的花瓶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蓬山却仍嫌不够,再次胡乱一拂,一个乌漆茶盘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蓬山师叔!”眼见蓬山还想继续摔东西,于湘灵连忙一把拉住,“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蓬山双目泛红地看着香台上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脸色阴沉地似能滴出水来,于湘灵也随着蓬山的视线看了过去,眼前瞬间一亮,赞叹道:“师叔,好漂亮的琉璃盏!”
可看着看着于湘灵便发现这琉璃盏里似乎有些不对,“师叔,这琉璃盏里飞来飞去的是什么,虫子吗?”
蓬山浑身笼罩着股可怖的阴森,混浊的双目里透着一丝狠戾,“这是一对蛊虫,一只在清淮体内,一只便被关在这琉璃盏内,它们本该处于长久的沉睡,可是现在却苏醒了。”
说到“苏醒”二字时,蓬山双手握拳攥的咯吱作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为什么突然苏醒?”于湘灵好奇地问道,“难道是因为春天到了?”可是现在已然快入夏了。
春天到了,春天到了?不知是被哪个字刺激,蓬山脸色再次一沉,右手猛地一拂竟是又摔碎了一个瓷瓶,“啪!”
于湘灵被吓的一个瑟缩,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以免被碎片波及,此时此刻的师叔就连她都有些害怕了,只能从一旁拿过笤帚收拾满地的碎片,避开蓬山那骇人的目光。
就在他准备把碎片带出去处理时,蓬山突然冷冷开口,“把这些碎片都留着。”
于湘灵诧异地抬眸,“留着?留着做什么。瓷器不比陶器,碎了就是碎了,纵使是再手巧的工匠也复原不了。”
“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恢复不了,再也恢复不了……”蓬山脸上的每一坨肉都气的颤抖不已,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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