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响惊动皇城守卫,不肖片刻,禁军鱼贯而出将桥面戒严。
有查证文牒的宫人碎步跑出,尖声唱道:“现下打这儿入宫的该是沈侯府二小姐!都别干看着了快救人,可别叫钦定太子妃出了好歹!”
兵卒这才乌泱泱寻来竹竿、捞网等物,预备探下河寻人。
忽而有人听见远处滴答的马蹄声,不久,一辆杂马拖行的小车慢悠兜到水龙桥边。
“什么人?胆敢擅自接近皇宫!”
守桥士兵见此车狭小简陋,便不觉得上头是贵人,此时又为营救太子妃乱得不可开交,便更没有好脸色,直舞着兵戟挥退老马。
车帘缝探出一只纤细柔荑,手握玉牌示下。
“沈氏乔笙,见过各位大人。”
抄家伙搜援的纷纷停下动作,那士兵态度剧变,赶忙收了兵器赔笑。
沈华彤暗中给她的马下药,上辈子的此时,她正在冰河里扑棱呢。
那时今日,她上岸时已临近退朝,混乱惊动了不少朝臣,太子谢冠听闻出事,也迫于事态前来关注,恰见她浑身湿透污脏被人群指点围观。
之后很长时间内,谢冠都在责怪她丢脸。
即使她是受害者。
即使她伤寒久难愈,还在害怕耽搁课程,坚持拖着病体每日入宫。
届时在河岸捞车的人大喊道:“是辆空车!”
玉手隐入帘内,沈乔笙即命启程:“无人受伤便好,走吧。”
说罢不给众人疑惑猜度的时间,马车过桥继续行过百丈,她自是维持着贵女的矜骄,入了宫门方才下车。
沈华彤意图加害,她不是不想立刻反击,但眼下唯有暂避风头是简单有效的对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所以今早她选在沈参早朝时出发,出门便换上他的车,待他入朝后再改道西华门。
只要不乘注定落水的车,就能避免与太子纠葛。
先前呼救的短眉宫人快步跟上来,殷切地为沈乔笙引路。
她无言瞥他一眼。
他下意识擦去头上冷汗,讪笑搭话,“万幸姑娘安好,您若是出事咱家千万吃罪不起。只是姑娘今日的座驾简朴超常,究竟不知落水的宝车从何而来?”
短眉的身形高瘦,又含胸驼背,刻意将自己压得很低,形成一种怪异的卑躬屈膝,言语隐含试探和冒犯。
他一个前庭内侍,怎么问话好像在盘查她似的?
沈乔笙心里涌现怀疑。
只是顾念前世,曾是这人抢着营救她上岸,因此也客气回应:“或许是谁家看管不力,脱缰跑出来的罢。”
感谢关姨娘故意苛待,刻有沈氏家徽的驾與栓死扣严,只放给她日常出行用车。
如意牡丹纹样在壅京遍地都是,天色过早又没有目击之人,只要她咬死不知,谁能说疯马和她有关系?
沈乔笙活第二辈子,进宫如喝水,司礼监设好太子妃专用的学社宫府,她轻车熟路不需要带领。
偏这短眉宫人始终在她跟前,让她感到如芒刺背的不适。
还不等沈乔笙说退此人,便瞧见支道上一群人迎面走来,细看是群桃红柳緑的宫女栾僮,簇拥一身着柑黄的男子。
那爪牙狰狞的蟒袍逐渐清晰,沈乔笙如临大敌。
谢冠?这怎么可能?!
这次她不曾落水,就连马车掉下去都没起多大水花,除了几个看门侍卫外谁也没惊动,谢冠怎会被引来?
沈乔笙警醒过来,怒然瞪了眼短眉宫人。
怪不得紧张她的安危,又刺探她的动机,为谢冠做事可就全说通了。
没脸皮的阉货!竟然给谢冠通风报信。
那头谢冠气势昂扬地逼近,她不安的退却两步,他身边各色的宫女太监可不相让,团团围上来,人墙堵得不透风。
论样貌谢冠称得上剑眉星目,只是眼下常有一层不正常的淡青灰色,给人以阴郁之感:
“见到孤不行礼,难道太子妃这礼教修习,要从最基本的敬重夫君开始学吗?”
谢冠心情不快,上来看见沈乔笙发愣,张口便是训斥。
意料之外的仇人相见,她光是控制自己眉头舒展别拧起,就要耗费许多力气。
纵然抗拒,她也不得不俯身,低下头,倔强却未曾低人一头:“虽为钦定,毕竟还不曾为妃,臣女不敢高攀,拜见太子殿下。”
用力咬紧下唇内侧的肉,可以暂时模糊心慌颤抖中,仇恨与疼痛的界限。
可惜谢冠听不出话外之意,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从来就习惯她捧着供着他,给足他身为储君和未婚夫君的颜面。
他只会觉得这是她天生的礼仪风范,是她本该做的。
想到这里,谢冠心情愉悦起来,早朝被父皇训斥后又被提前赶出朝堂的阴翳一扫而空,随口关心道:“孤可是听说你的车落水特意赶来,你无碍就好,省了孤的事。”
爱人爱己果真一目了然,她安然无恙的好处,竟只是省事而已。
沈乔笙不卑不亢,说的话却夹枪带棒:“太子神通广大,乔笙才入宫门不过片刻,尚不清楚是谁家马车落水您就已经来了,可见前朝用人也尽在您手眼之中。”
谢冠终于回过味来,听懂沈乔笙的呛声疏离。
太子的性情是出名的暴躁易怒,当下,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毫不客气挑起她下巴,硬质的玉硌得她生疼,“你什么意思?谁给你的底气这么和孤说话?”
自然是侯府嫡女的身份给的。
如今有赐婚圣旨制衡,于她既是枷锁,也是一张好用的牌,至少可以确定,谢冠真的很需要借侯府起势。
就算她态度差,他也不敢真的翻脸。
反正到头是你死我活,不必给以好脸色。
这是她从谢袭容身上学到的。
避让的锋利眼神,终于在他调拨的动作中挥剑而起,与他不耐烦的神色刀兵相见,激烈碰撞。
谢冠被她眼神震了下,指腹粗砺摩挲她的下颌:“孤亲自来接你,你就是这般不知好歹的态度?还是说……其实你一直以来厌恶孤?在跟孤演戏?”
冷厉扑闪而过,她勾起貌似谦逊的微笑回道:“乔笙岂敢。”
鸡皮疙瘩爬满身,沈乔笙咬牙还力对抗,谢冠难得正眼看这个女子,不再是从前那般,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趣。
怎么好像判若两人?
不过原来是个有野性的,这就有意思多了。
征服欲作祟,他用手顺着她的下颌向上,若即若离触上她的耳,状似拨动坠子,实则借机揉摸她的耳垂。
像是淤潭里的泥鲶,膻腻腥臭,蠕动触感让人忍不住恶寒。
“你可是冤枉孤了,孤哪里是手眼通天?实在是身边无人可用啊。”谢冠肆意贴近她,沈乔笙难以忍受地退后一步。
谢冠再次欺压上去,几乎贴紧她耳侧,吐息黏腻:“原先有个叫贵禄儿的,手脚伶俐是个贴心人,可是在你我赐婚当日,他不见了。”
听见贵禄的名字,沈乔笙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太监凄厉死相浮现脑海,鲜血织染成一张名为东宫的网,纠缠不休地捆锁着她。
她对太子冷淡些尚无大碍,可若是被指谋害东宫侍臣,便是大罪。
一瞬间无助惶恐占据心头。
不!不能自乱阵脚。
她偏头微笑拉开距离,语气和缓:“忠仆难得,您可要好好找他。”
“是要好好找,当日孤派他接你,他竟一去不归,此后便如同凭空消失。”
谢冠一再贴紧她的耳垂,“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她强压下排斥不适,抬指故作娇巧戳开谢冠的肩膀:“太子殿下这话是怀疑乔笙?可是乔笙当天没见过什么太监,更不知您邀见。”
不就是要太子的威仪么?给他就是了。
谢冠的脸色明显转晴。
“若知道,乔笙自是迫不及待赴会的。”她收回手笑容嫣然。
刚还冷眉冷眼,现在又变得乖顺。谢冠看出关于贵禄的死沈乔笙并不清白,无非是心虚使然。
温香软玉在怀,他根本不在乎贵禄死活。
只见她身轻如飞仙,一蹙新月眉半拢,剪水的眸颦动婉转,即使是装,也装出个乍含烟媚的可人样儿。
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这般水灵?
谢冠一把攥住她未落下去的手,拉倒嘴唇边,话里威胁,也多了勾挑意味:“是吗?怎么有人说,看见你同贵禄一道走了?”
他四处揩油,沈乔笙思绪混乱如麻,忍受着身与心双重煎熬。
冷静,不要被他的话影响思考。
那天贵禄特意领她从荒僻小路走,丝毫不见人迹,不可能有人看见。
谢冠定是诈她。
既然没有确凿证据,谢冠又为什么急于抓她辫子?
她猜是因为繁芜这条线断了,令谢冠按捺不下恼火。
沈乔笙的迟疑给了谢冠可乘之机,他笑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若你今晚把那日错过的补上,孤便不追究。”
愤懑与厌恶在惊涛骇浪,谢冠竟龌龊到这等地步!下唇肉咬破,腥甜弥漫口腔,她隐忍地发着抖说不出话。
谢冠的嘴将要碰上她手:“矜持什么?反正你迟早也是孤的女——”
差之分毫间,凌空涉入一道磁音,比凛冬寡冷:
“看见你了,沈乔笙。”
这声音!她蓦然抬头望去。
太极门宣阳正道,长公主的雀召大驾如盘龙镇守在中央。
谢袭容意态恣睢,高位上靠坐,凌驾众生的气场与生俱来。
是对她说话。
也只在对她说话。
碧瓦朱甍轻掩白雪之下,谢袭容赫然身披一件奢华的黑狐狸毛大氅,夺目又深沉肃穆。
这皮毛蓬松且密实,成色润亮没有一丝杂质,在他平阔的肩上丝毫不显得压身,只有数不尽的尊荣奢贵。
她紧绷的心绪在这刻放松下来。
呼吸终于落实,她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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