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灯会,陈月知幼时曾经见过一回。
她虽自幼受宠,可毕竟年幼,想要出宫并非是件易事,偶尔去宫外也难得遇上灯会。
她能记得的,就只有那一回。
那些繁华的景致大多记不清楚了,但记得闹市中的那条长街上缀满了灯笼,她牵着母亲的手,仰头便瞧见各种样式的灯笼簇拥着,略有些刺眼的光亮一直蔓延到了长街的尽头。
那日夜里,连天边的月光也暗淡了许多。
被送去南靖的那一日,也正是元宵。
她一连几日都在母亲身边吵着要出宫去看灯会,母亲却始终不曾应下。
直至前一日的夜里,才终于点了头,道:“这回出宫去会在宫外多住几日,小知,你平日里喜欢的那些个物件别忘了带上,还有素日里佩戴那些首饰也一同拿上……”
“那我一定要带上母后给我扎的蜻蜓风筝,母后带我去放风筝吧!”彼时的她全然沉浸在出宫的喜悦中,又怎会觉察将她揽在怀中之人紧锁的眉间始终不曾松开。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听得耳边传来声音,说,“好,母后带你去。”
那日夜里,她连梦境都是香甜的。
可第二日,母亲却亲自将她送上了那辆前往南靖的马车,让她往后的五年间,都被困在了塞外的风雪中。
后来她在南靖遇上了那个人,对他许下最重的承诺便是有朝一日要带着他来上京,来瞧一瞧上京的灯会,见一见这里华灯铺满长街的繁华景象。
可惜到底不能如愿。
不过她遇上了与那人像极了的徐朝。
于是她想,能与徐朝同游灯会也算不错。
假的,总好过没有。
可徐朝没来。
不过她向来不是那样好性子的,她既向徐朝开了口,哪里还由得他拒绝?
他不肯来,那便去将他绑了便是。
陈月知如此想着下了楼。
只是才行了几步,就听得底下传来喧闹声响。
她原本是不在意的,但那些人说话声量实在不低,言语之间还提了她的名讳,于是她脚步稍稍顿了顿,就听得底下有人道:“你说的是三年前才回来的那位昭华公主?那算什么公主殿下?”
“我虽不曾见过她,可想来也知她既在南靖那种地儿呆了五年,不知是如何被羞辱践踏,听说回来之后竟还对那位新科状元纠缠不休,实在是个不要脸面的!”
听得这话,边上传来一阵哄笑之声,又有人应和道:“大约正是在南靖那地儿呆得久了才学了那处的野蛮习性吧,总归我们楚国是没有这样的,唉,说句实在的,有这样一位公主殿下……”
这些话说得实在不算好听,一旁柳枝听着,已经是变了脸色,“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般诋毁您?奴婢去和他们理论!”
说罢,她当真要上前去与那些人争论。
只是还来不及下楼去,就听得一声清越的少年声音响起,“八年前若是没有昭华殿下,哪里有我们楚国如今这般繁盛景象,尔等又如何能活得这般惬意自在?”
这话一落地,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先前说话的那人才勉强道:“喻昭,这事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我父亲常说做人呢,至少是要懂得知恩图报的,否则便是连猪狗都不如了。”那被唤作喻昭的男子轻笑了一声道:“从前我不懂的这里边的道理,如今见了诸位,才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作猪狗不如了!”
站在边上的几个男子脸上已经是一片青白,喻昭却恍若瞧不见,依旧接着道:“明明承了人家的恩,不认倒也罢了,竟还在这市井之中说起人家的是非来,可真是当得起这四个字的!”
如此一番话下来,可当真是将那几人说得难堪至极了。
陈月知听着,却不觉弯了弯唇,而后缓步下了楼。
此时站在前头的那人已是憋红了脸,上前便要与喻昭算账,只是却被他身后的几人死死拉住,还压低声音连连劝着:“王兄,冷静些,这小子得罪不起啊!”
“是啊,你若当真伤了他,恐怕我们这些人都要遭了殃了!”
“……”
那人听着这些话,虽是早已憋屈地捏紧了拳头,可到底是不敢当真对喻昭动手了。
谁让这喻昭还当真是个有身份的。
喻昭的父亲喻元青虽是草莽的出身,可从归顺了朝廷便立下了不少功绩,三年前更是在与南靖的那一战中以三千将士力破数万敌军,那一战之后便被陈临封作了镇南侯,又在上京立下镇南侯府,而这喻昭虽未有官职在身,可却是喻元青的独子,身份自然显赫。
所以他,还当真是这些个公子哥开罪不起的人物。
四周寂静中,陈月知就这样走了下来。
里间的人听得声响,纷纷下意识抬眼瞧去,只见一身着绯色衣裙,外间还披了件雪白的薄绒氅的女子立在那处。
有些刺目的灯火下,更见那女子肤色雪白,眉梢微微上扬,眼眸颜色稍浅,再加之妆容极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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