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来者情绪激动异常，芬德利率先起身护住背后的茜茜，按住男子的肩膀，将他往后推了一推，沉声询问道：“你先冷静下，说清楚。是哪家诊所，‘怪咖盟’、‘凯尔特战锤’还是‘都柏林钢铁之心’？”
危急关头，青年健壮的体魄令人倍感安心。
“苏格兰风笛手”里奇摇了摇脑袋，他擦掉眼角的泪痕，小心地打量芬德利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都不是，是‘高地锻炉’……”
退役军人最糟的选择。
一时间芬德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抬高声音：
“‘高地链炉’？他们不是上周才给适配者安装了什么前‘海军陆战队’的义肢么？结果重型肩炮在使用中过热失控，那个倒霉鬼半个身子直接被炸得粉碎，他的伙伴现在还重伤在医院昏迷。吉姆怎么会选这家诊所？！”
里奇嚅动嘴唇，辩解道：“那只是小概率事件，你知道的，退役后吉姆的生活就变得很难，房子重建要钱、女儿上高中也需要钱，他妻子已经因为这个事跟他吵了很多次。我们这种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除了上战场，根本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行当。”
“只有‘高地锻炉’愿意提供价格低廉、性能卓越的军用义肢，而且装好还会给介绍佣兵工作呢！这都是为了家人不得已的哇！”
男子汉养家糊口不容易，他越说越动情，好不容易平复的泪水即将再次涌出眼眶。
但知道真相的芬德利愤怒地挥动大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表演：
“去你的，义肢改造师又不是什么慈善家！便宜的只有最开始的手术费，协议里清楚写着每月必须完成一次任务，不然就要付出巨额赔款，这跟高利贷有什么区别？”
“这种组织，你不去找警察、不去找兄弟，怎么好意思跑过来拉什么都不知道的茜茜过去？！”
吉姆有家人，难道茜茜就没有等待她回家的人么？
眼见芬德利怒火愈演愈烈，坚决不肯退让，里奇眼神一阵乱瞄，开始把目标转向他背后的茜茜，哀声请求道：“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茜茜医生，您是我见过的医术最好的人了，除了您我真想不到还能向谁求救，求求您可怜可怜吉姆，救救他吧……”
“茜茜，这是吉姆自己的选择，你不用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芬德利眉头紧锁，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正打算把眼前疯狂的白痴扔到一旁。不想，背后的沉默已久的女孩却悄悄伸手摸了上来。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他的金属义肢，敏锐的问题“叩叩”敲打他的心灵：“好家伙，怎么知道这么多改造诊所？是不是也想背着我去改造义肢？”
芬德利一时语塞，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表情完美地回答了茜茜的问题。
哎，她就知道。
茜茜忍不住朝芬德利瘪了瘪嘴巴，用眼神施以警告：要不是眼下有个大麻烦要处理，她肯定会好好跟他计较一下“胆敢违抗医生命令”的可怕后果。
但谁叫她是个时刻谨记《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好医生呢？
于是年轻的天才学者只是环抱双臂，无奈叹息：“算了，知道也好，刚好给我带路。我们只是帮他救助病人，进行医学探讨而已，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呢？”，然后朝忧心忡忡的保护者矜贵地抬起下巴，下达指示：“实在不放心你就把露营用的枪带上吧。”
当地生态环境保持得不错，林地度假村时不时有觅食中棕熊或者野猪路过，为了保障安全，芬德利的登山包里单独带了一支改造过的□□。
除此之外，还有军用匕首、手枪什么的，他甚至搞了几枚手雷。
装了这么多东西，难怪他那个背包那么重……
这就是当过兵的军火狂魔么？在那林子附近住的到底是熊还是连环变态杀人魔啊？
茜茜如是腹诽，在青年快速清点武器的间隙，俯下身体，压低嗓音耳语道：“你是退役军人，基本的身手还是有的吧？我来对付那个医生，至于你，如果看到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就把里奇打晕。”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芬德利只能暂时放下疑问，安慰自己：出身科技巨擘，她身上一定有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特别技术吧？
……
离开明亮的商业街，穿过阴暗狭长的小道，就到了“末日铁拳”不允许茜茜涉足的“鼠窝”。“智械战争”给每个城市留下的黑暗疮口，一视同仁地收留了这些社会的“弃儿”。
空气中隐隐传来威士忌和死鱼交织的腥臭味，废弃的“船舶维修厂”仓库门面锈迹斑斑、陈旧异常，其上“船舶零件价目表”的彩页在海风的侵蚀下已然斑驳发白，唯有墙面涂鸦刷得艳丽夺目，一行血字热血非凡——“残缺者，用钢铁重铸你的荣耀！”
一尘不染的“金色天使”就降临在这片废墟中，金发蓝眸，穿着轻飘飘的白色连衣裙，像个可人的糖果推销员那样，朝冰冷的监视器镜头露出笑容：“你好？有人在家么？我听说这里有个休克的病人。”
她茜茜想去哪里从来不预约，“价值一亿”的脸蛋已经为她刷开过太多紧闭的大门。
致命的激光瞄准点逐渐下滑，从女孩的发顶到下巴。
果不其然，三秒不到，丑陋的“赖皮头”医生就在徐徐打开的帘卷门后，迫不及待地朝她露出笑容。
那是个剃着阴阳头的邋遢男子，一半脑袋上梳着若干小辫，另一半脑袋则是布满电子元件的金属贴片。
他懒洋洋卧在一张破皮沙发上，用沾满机油的金属义肢擦去嘴边的酒液，朝战战兢兢的里奇咧开嘴角：“哈哈哈，这就是你大费周章找来的帮手？一个甜心小妞？”
“哦，脸蛋真不错，你让她跟我睡一晚，我说不定真能爆发出点医学奇迹出来。”
“赖皮头”黏腻的目光舔过茜茜白嫩的脸蛋，不加掩饰的语气引起芬德利立即举起了手中的猎枪，“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子弹上膛的声音和酒瓶开盖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支机械触手从“赖皮蛇”背后无声探出，节节蛇骨般的腕足下连接着一只尖锐的金属骨爪，稳稳地将一瓶新开的威士忌放在男子手边。
“赖皮蛇”抬高下巴，“咕咚咕咚”饮下酒液，大大方方露出喉咙朝枪口，奚落道：“省省吧，道上的规矩你们都知道，要不变成超级士兵，要不死在台上！我已经给他下最大剂量的抑制剂了，熬不过去就是上帝收人。”
“都是签过术前协议的，难道还想找人弄我不成？我能在这地方开诊所，里面有的是你们想不到的门道！拿把玩具枪恐吓我又有什么用呢？”
伴随着“赖皮蛇”语重心长的劝解，房间里传来阵阵蛇虫爬行般“细细簌簌”，令人不安的异响。
越来越多的机械触手从吊顶探下，激光发射器、手术刀、钻头等等连接在末端的武器千奇百怪，齐齐指向来者的眉心。
“挨一挨呗，不然送到公立医院拆除义肢，他就真的残废咯，违法改造的赔款够买他三条命。我也是给这小姐面子，才跟你们说这么多的……还是你们打算留下来，捐献点器官挽救兄弟性命？”
茜茜对此置若罔闻，她径直走到手术台边，揭开了盖在病人身上的深蓝防水布。
廉价消毒液刺鼻的气味裹挟着伤口腐败的甜腥气扑面而来。
吉姆在手术台上无意识地抽搐，左肩非法植入的义肢接口处，黑紫色的排异斑纹如故障电路般在皮肤下疯狂蔓延，脓血正从粗劣缝合的缝隙里渗出。
她垂下眼眸，蓦地叹息道：
“什么挨一挨？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只是你太笨了所以只能放着不动。”
“粗劣的缝合，瞧瞧这肿胀的血管，和集装箱里包装苹果的泡沫网有什么区别，我敢说五岁男孩自己缝的袜子都比你精巧，我只是站在这里都要被脓血的臭味熏晕了。”
刻薄的话语像刀片一样凌迟“赖皮蛇”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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