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鹿缇的话说得决绝,卫轩朝面容沉凝住了,却仍挂着抹淡笑。
卫轩朝素穿青或白的衣袍,眼下为私见特地着草灰的窄袖与下身。细看暗黑的交领里,有盘旋的蛇纹。鸭舌香的气息若隐若现。
眼前的人,敢拿上元劫持之事敲打她,是量她没有证据。可慕怜,就是重要的证据。
孙鹿缇目光落下道:“卫大人,你落了什么在我那儿。”
一个念头过了卫轩朝的眉间,公主在说慕怜。
可他不在意这点。他只记着,公主绝口不说太子遗脉的下落,他还可着手于破坏她与褚洛卿的信任。
他转移话锋:“若真落了什么,也是他。”
她身后,褚洛卿微低着额,垂眼轻巧却迅捷地抬起,与之对视。
“当日在下可是说,是荀子慕自己找到的你,而非听了你侍女的指引。”卫轩朝道。
如此,褚洛卿觉得公主不便回答,说道:“大人所说,我实在不记得了。”
“不过若真有此事,大人所为于褚某有恩,可大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施舍恩惠?又为何不惧怕,欺瞒君上?”
孙鹿缇狡黠地瞥他一眼。
卫轩朝笑了笑,他所言并非强调当日恩惠,因他也牵涉其中。他所言,只是为将话锋引向褚洛卿,打断公主对于慕怜的追问。
褚洛卿也注意到他的笑,眉间轻挤。当卫轩朝欲再度开口,他直接打断续道:“褚某为报君恩,愿做任何事。也许卫大人当日欺上,即便不是为褚某,兴许也是在报君恩?”
孙鹿缇闻之,复瞥了一眼他,唇角是淡淡一笑。
此君恩非彼君恩。所欺之上,并不一定是孙骁。在他们眼里,即便是荣登大宝,孙骁也不是皇帝,永远不是。
他们心里的皇帝,至少是先帝,或是昔年的太子,还有,未来的孙穆。
卫轩朝的目光从褚洛卿身上一点一点移开,似从冰柱上硬扯而下,转向孙鹿缇,道:“他所言,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公主,殿下要思量清楚。”
“多谢提醒,可我还是忘不了,我府里的人,上元的事。”孙鹿缇答。
卫轩朝愠色渐起:“上元前,是公主府出手在先。”
“可你岂不知,卫贵妃身旁早布满皇帝的人。”孙鹿缇答,“她不断驱赶,又有新的奴婢入她宫中。若卫家执意找太子遗脉,我不如让天下皆知。”
“何况。”孙鹿缇说,“若令妹一心保下他的孩子,当日岂能连太子也保不住。太子故后,又为何纵得荀家,污蔑太子?”
卫轩朝收敛眼帘,侧容沉默。
可他身后,那个刚满十八的侍从却再也忍不住,抬起眼盯着卫轩朝的后脑看。褚洛卿注意到这侍从眼中若隐若现的激动,眉上微伏。
按理说,卫轩朝身边不该有如此喜怒于色之人。贴身侍从,也常表露出与主人相似的神色与情绪。难不成,公主所言卫琅琅与太子的事,另有隐情?
卫轩朝抿了一口茶水,低头失笑了。
他本想说一夜宫里来人偷将将褚洛卿带走,以暗示孙鹿缇,褚洛卿暗地背弃了她。可不知不觉,讲到琅琅,就被她带偏了话。
“殿下,说些推心置腹的话。”卫轩朝道,“我和你一样恨他。”
孙鹿缇抬眼,手虽轻轻抚着杯子,却周身凝聚。
“我会帮殿下,也只是不愿让小妹失望,而非保住他的帝位。”卫轩朝说,“只要那个孩子安好,来日做个寻常人,我们都可安心了。”
孙鹿缇轻叹一息,手放了下来,相互交叠着放于身前。
卫轩朝眼见此,知道今日说再多也是无用。不如,不说了。
“殿下,来日再会吧。”许久,卫轩朝才道。
出了门,那个侍从低声对卫轩朝道:“既然公主不肯说,那便杀了她,这样太子的遗脉,也会随着她销声匿迹了。”
卫轩朝哼了一声,道:“你和你父亲学得好,可也别像他一般,好吃好喝将养,忽地一场大病药死了。”
那侍从道:“是小的多言,小的服侍公子,还没来得及从父亲那儿学上学多。”
卫轩朝回头,俯盯着他看。他素日的贴身侍从大病一场死了,其子受训多年,接替位置。卫轩朝说:“你学得了你父亲的狠,却未学得他的察言观色。”
侍从低了低眼,犹斗胆说:“小的知道,只是......担心公子怜香惜玉,心慈手软。毕竟眼下,皇帝也对容和公主不十分地放心,若您出手,想必......”
卫轩朝轻轻抬起额头,眸子却仍固定在他身上,道:“我自有办法,放心就是。”
马车驶回卫府,南方平叛的消息也送到了。
“大人,那些庄户属豫章陈家。”回禀之人道,“他们说是受了陈家之命。”
卫轩朝看了看名单上妇女姓名,缓缓开口道:“你们救了这些奴仆?”
“救了,可......”那人看向他,“大人不是希望,除掉褚洛卿,以摆布公主?”
卫轩朝沉出笑一声,嗒地合上名单,扔到桌案上。“除掉褚洛卿,也很难摆布公主。且若向皇帝告发此事,一来,皇帝并未不允褚家罪妇入任何世家为奴,二来,陈家是南方名门望族,助平叛有力,不好得罪。此事,想必和公主府的门客陈晖脱不开干系。只是——”
卫轩朝顿了顿,疑道:“陈家缘何帮褚家?帮公主?”
下人想了想,问:“兴许是从前,褚家于陈家有恩?”
卫轩朝回忆了一番,道:“我久在南平,并不熟悉。不过倒是听父亲说过,当年南方造反频发,朝廷欲拉拢吴士。而褚家曾是北方士人中第一个出面示好于陈家的。”
可褚家落罪,陈家式微,不必为昔日一点恩情,担着触犯天威的风险。
“大人若有疑虑,让人去一趟陈家便是。”下人道,“卫家当年和陈家还是有些往来。更何况吴人只是脸上和我们过不去,心里却是敬畏得不得了。”
卫轩朝道:“可此事若不先禀报皇帝,贸然探询又无确定抉择,也不知陈家会不会为了褚家,替我遮掩。”
“公子还是在乎......”那个年轻的侍从忽然问,“容和公主的安危?”
回禀的下人脸上闪过惊诧,看过去。卫轩朝也回了头,冷笑道:“你多番提醒,是要弄得合府皆知了,是吗?”
侍从低声说:“小的只想着公子好。”
对面,回禀的下人稍稍收敛惊讶的眼眶,他行礼退下,遵命办事去了。
容和公主府,一碗汤药放在孙鹿缇面前,她正昨日卫轩朝的话,和褚洛卿提到的那个侍从的反应。
她想,卫轩朝居然对太子遗脉的下落如此执着,可既如此,他明明可以杀了她。
究竟是什么绊住了卫轩朝的双脚?
“殿下,还是先喝药吧。”
木槿放下汤药后起身,望着她。
孙鹿缇咳起来,问道:“褚洛卿送来的?”
木槿低头回:“是奴婢擅作主张......奴婢早些天也服下这汤药,快见好了。殿下,当日他只是关心你,并非为五皇子求情。”
“这话说的,像是我有心怨怪孙冉了。”孙鹿缇笑了笑说,“以前在宫里,每每孙冉找我,他都要和你一起。我以为,你很讨厌他。”
木槿骤然抬眼,跪下道:“奴婢怎么会讨厌皇子。”
孙鹿缇垂眸道:“你也是人,岂会无喜爱,亦无厌恨。孙冉当日,拉着你做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事,叫梁氏见到,让母后责罚于你。这些我都记得,何况是你?”
于时,门外有人求见。
是褚洛卿,木槿听见他的声音。乐羽阁的灯明明已经熄了,他还是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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