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知情事何物,食髓知味后竟是这般难舍,好在她清醒,还未尽然跌进那登徒子的温热暖怀中。
愁丝绕脑,人也落得哀怜。
她生来无物,前生有幸受得他人所依过活,应知施舍朝夕一瞬,断不能以此长赖。她亦知晓虚幻将破,黑暗无处遁形,最终会裹挟那些孤苦伶仃之人,只叹力不足,竟是要俯首世间男子。
观面前人势在必得模样,惯有书中讲授圆滑老狐狸狡黠一说,若她出于簪缨世家,何苦要掣肘人下,受耻辱之罪。这会儿又想起来那晚,真真悔恨!
“阮厢身上最昂贵之物尽被城南王攫夺了去,在你眼前的阮厢不过躯壳,晓得算是再为城南王如何奔走也比不上初次人事。世人总说女子立于天地,为夫,为子操劳半生,可谁人知道,那都是失了贞洁才变作他人依附……”
她说得声色动人,哀愁苦楚如风攀在脸上,却怎么也吹不倒那一身顽强。
“我定会结衔草以报,还望城南王再行好事,帮,帮阮厢……”她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人,可是对他竟是三番两次,不觉小脸绯红。
他顺手撩起风吹到阮厢嘴边的发丝,一阵清香拂过鼻尖,似曾相识,冰铸冷眸堪堪塌下,多了些怜悯柔情,别过眼。
“帮我是可以再帮,只是阮娘子你这不识人好歹的性子,怕是再帮,我倒真成人口中的浪荡子了。娘子此番性情大变,莫不是想嫁人了?”
拒人千里的冷漠她还是头一次经受,若不是流浪至此,她定是会把李郢湛当做野雉扫地出门!
言外却只有忍耐怒火,“城南王好歹也是上过庙堂之人,胡乱毁人清誉,叫与野犬何异!”
李郢湛倒也对辱骂言辞习惯,尚不能伤及皮毛。
“没想到娘子下野丫头,居然也知礼义廉耻,可李某身边最容不下满口俗世规矩的奴才,我是让姑娘没了清白,怎么,大隆律法在前,良家民女受得保护,你便是到官府去告我。”
“李某也不会多说一句。”悠悠落下数字,阴鸷双眸格外清澈,让人感到一阵森然。
阮厢气急了也无从打骂,只得咬着牙说。
“谁不知晓县令挂的都是你城南王的名儿,一方受你庇护,罪罚如何也怪不到你身上来……”她怪委屈起来,愣是把凄惨说演一遍,鼻尖红红惹人怜。
李郢湛苦笑一声,脸上依旧倨傲不已,对此番固有外在荣华嗤之以鼻,“一个生在边野的王姓,龙城虎下,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施展,小娘子倒是抬举了。”
阮厢细细想来,他还真是个闲散人,若是那九重阙的贵人,哪会像这般慵碌。
这一想明白,他还有什么能耐帮自己到大明宫去,没了好声气,“终于肯如实相告了!怪不得京城里人人把城南王当做笑谈,不过都是诓人的把戏,我阮厢遇人不淑,竟是每每遇到歹人!”
李郢湛看着她面露难色,有趣得很,“娘子不比李某正人君子,不过都想攀龙附凤,借助橄榄枝向上爬罢了,何必自恃高贵。”
“我看小娘子也并非想与我分道扬镳……”温热体气再一次袭来,猛得灌上脑门。
阮厢仿佛身临巨石压迫,她未出过远门,更别说与什么人相处,可城南王身上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现在是,那晚亦是……
“同病相怜者,谁都瞧不起谁,谁都没资格瞧不起谁,娘子无路可去,李某可以为你铺路。”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她嘘声问,“城南王莫不是烟花柳巷逍遥惯了,我一个无财无学的小娘子如何能入得了公子金眼。”
“地陷归处也尽是繁花,唯有绝处逢生。娘子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话如铁律,人就堵在风口处,仿佛风也为此止息让步,不敢违抗一丝。
面前人一字一顿传到她耳旁,在胸腔不断鼓动,阮厢翕动的嘴角跟着默念,“地陷归处也尽是繁花,唯有绝处逢生……”
是啊,长安城遍皆金银财宝,能接纳八方来客,她既然能在山野活十几载,这天子脚下,想必她也能闯出一番天地,而崔裴和沈杜若,必受她所受。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城南王……
——
第二日清早,天微微亮时,李郢湛便派人到平康坊将阮厢衣物行囊拾掇好送回城南王府。
“这些日子在三娘处不少叨扰,今日要走,可不能白吃白喝,拿上来。”
搬运伙计鱼贯而行,全是大匣子。
他派人从江南水运来不少好货,拍了拍,“都说长安城美女如云,居大隆之首,可这江南美女才是真正的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宜家刚出的新品,小小心意,望三娘笑纳。”
“远处便闻着味儿了,城南王还是一贯大方啊。”她帘开布,各种成色的胭脂使人眼花缭乱,都是上好的妆品。
颇为满意继续说,“你我之间何须在意这些,且双悦楼近年来不少得你照顾,这小小的忙,不说我三娘,屋檐下的每个姐妹都不会袖手旁观。”
李郢湛眉眼一笑,如这香气四溢的庭.院,有种散不开的多情,“来日我是要在众娘子身上讨回来的,怎么算也不会失亏。”
她招来下人妥置放好,搭一把手抬起匣子,吩咐道,“当心点。”
回望头顶阴天,恼他一眼,“只是阴雨连绵,一时难以见晴,小娘子身子刚好,再冒着风雪,怕是会再添新病。”
阮厢正打量说话的两人,对上三娘目光,微微颔首。
“这方人多嘈杂,来寻个乐子倒是美妙,常住怕是也不妥。”他云淡风轻说。
三娘注意到阮娘子视线还留他身上。
“你是担心她学坏了?也是,这般纯洁的娘子,可不能染上风尘气。”
他噗嗤一笑,“三娘还是头一次看贬自家,你知道我并非这样想。”
“我看得出来阮娘子对你不一样,我瞧着也喜欢。”
三娘拔高声音,对着他后背的阮厢招手说,“地儿不是什么好地儿,但好在也能遮风挡雨,阮娘子是城南王的友人,如若不嫌弃的话,从今以后便也是三娘江湖上的妹妹了。”
平康坊正门璀璨生光,即便是白日里头也点上蜡烛灯笼,确实有着烟火人家难得热闹,一时竟是忘了时辰,对这股胭脂水粉香味也渐喜上。
她小心挽起裙摆,雨滴肆意,却还是粘上几滴泥点子,她也不是什么娇气之人,反倒这什物远远看倒像是花儿印一般,着实美妙,便从容地走了过去。
“阮厢虽不懂江湖规矩,却也知道拜把子可是要说予神明,烧香磕头,许诺终身的,三娘是阮厢京城里的第一个认识好姐姐,可如此便是要按规矩来。”话说得体面,人也正气十足。
想来三娘也是染上凡尘,不拘小节之人,她便不觉处处要敬重,学着坊里的姑娘大方攀谈。
三娘被她装模作样的侠客气势惹了笑,拉着她的手亲密无间,这几日都熟络了。
“三娘祖上是大隆打下江山的一代,若是按规矩来,得是要官家礼聘,受过众人承认才可。”李郢湛也跟着开起玩笑。
阮厢生疑,风巧着歪道连带雨点子侵上人的白嫩脸上,她顺手一抹,水滴从指尖甩了开形状,飞到李郢湛衫袖,圆圆饱满的几滴附着在其,他目睹一切,却只是静静盯着人看。
似林中大虫吃人般。
阮厢忙得把帕子拿出,替他涂涂抹抹,从嘴巴到胸膛,哪里不湿的,这会儿全皆有帕子打湿了,末了还闪烁盈盈晶眸,歉意问道,“这雨滴实在出其不意,脏了城南王的贵体,城南王不会计较吧。”
谁都看得出来是故意为之。
他任由方帕在身上擦拭,人杵在雨中,眼底风起云涌,看起来漫不经心,实质将一番故意都看得透透。
淡淡说,“不碍事。”随即手拿着的油纸伞偏到阮厢一侧,把人笼罩在密集的雨水之外,“别再淋了雨害病,我李某可不是什么善者仁翁,见死不救亦是常事。”
“谢城南王关心,阮厢好真呢。”
三娘见两人拌嘴甚觉好笑,“你啊就别开玩笑了,祖上与我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我看阮娘子性子洒脱,与我很合得来,不如像城南王借个人情,替我俩作个证。”
李郢湛斜目油伞观天边如针细雨,再扭头看着雨中如柳条不经风吹的阮厢,看她冻得绯红的嘴唇紧抿起,像一块冰柱。路途遥远风大,等雨停了没差。
“也好,天公作美,便在此成你二人之谊。”
“拿我披风来。”
一使眼色祁商便知道了要如何做,与阮厢说,“天冷,娘子披上吧。”
阮厢接过,欠身于城南王,“多谢郎君,阮厢不冷,拿着暖暖手便好。”
李郢湛默言。
三娘抬声,“我看院子中间位置最空旷,刚好物无所挡风雨皆来,天时地利人和,就在那一处吧。”
京城什么都好,就是这天气变化多端,阴晴不定,坊间总把此比趣风调雨顺,年年受得上苍庇佑,福泽众生。
李郢湛不爱玄乎,也就看看什么时候天晴,什么时候阴雨,谷物铁器重类商物需得走水路,江边水位高涨最好,而蔬果等布匹得是看天运送,万一遇着滂沱大雨,沾水生霉,一季都将白费功夫。
“那爷,我去准备准备。”祁商说,“阿玥姑娘你也来。”
“我去做甚,我才不去。”她得守着娘子。
“抬东西,需要个打伞的,快与我走。”
“不去,你随便喊个下人,我得在娘子身侧服侍,以防歹人有可乘之机。”她这白日夜里半步不离盯着城南王,才发觉他对阮娘子真的有坏心思。
“哎嘛……”祁商拉上手。
“别娘们唧唧的,我不去。”
“好了,你就和他去吧,这里有城南王护着,咱还怕什么。”阮厢推着她走。
阿玥要说不说,豺狼虎豹的就是你身旁这人……
“好了,快去快回!”把人死死眼神训斥一顿,把伞给阮厢后才愤懑离去。
三娘楼中有事也先行一步。
“你侍女好像对我有意见。”李郢湛把手伸出伞外,看着指尖滑溜的雨滴,笑了笑。
阮厢腹语,何止阿玥对你有意见……
“阿玥素来这般与人实诚,侍主忠心,一时心直口快,城南王莫要见怪。”阮厢将帕子送到他怀中,“连天雨水多半不洁,又是晨落,不好沾染,城南王擦擦吧。”
“噢?”他接过,无意中触碰到阮厢小指,“手这么冰,还不将披风穿上?新买的,没胭脂味。”说着要给她披上。
“我来便好。”她将疑瞥眼,后一顿躲开视线,半个人站在雨里,雨水打在肩上渗透进去,哆嗦一阵。
李郢湛蓄意靠近,两人贴得半寸远,“就这么怕我?”
二话不说把油纸伞扔她手上,披风一甩,服帖帮阮厢穿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拍去身上水滴,故作不在意说,“娘子最好不要与我对着干。”
这时候三娘忙完走了过来,“你又欺负人了,阮厢可是我结拜妹妹,往后你不许再欺负她!”瞧着人哆嗦了,给扶至一旁坐下,叮嘱道,“你身子刚好,不宜吹风。”
“这还没结义呢,就护上了?那今晚的结义宴席,便也由阮娘子亲自下厨了。”
……
府中三十多张嘴,那岂不是熬成黄脸婆!阮厢想着,脸色犯了难。
“娘子不乐意?”
“哪里的话,阮厢自是愿意。”她看着李郢湛那兴风作浪的眼神,咬牙切齿笑着说。
“那再好不是,不过柴房漏雨,柴木估计都湿了透,娘子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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