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里风雪不止,新年的第一日也未曾停歇,天刚蒙蒙亮时,奔波半夜的男人披着一身风雪归家。
空荡荡的屋子里安静得好似落针可闻,盛星舟抖了抖身上的雪,驱散了一身的寒意,才换鞋进门。
准备好早餐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轻车熟路的上了楼,叩响了那扇房门,用惯常轻快的声音对着里面的人说话。
里面依旧非常安静,像是里面的人未曾听见他说话。
盛星舟莫名的有些不安,在确认卧室里没有任何声音时,他毫不犹豫的拧着门把手将门推开——
原本漆黑一片的卧室里有了唯一的光源,盛星舟背着屋外满室的光,目光在昏暗的室内逡巡着。
他想找的人缩在柔软温暖的被褥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盛星舟有些局促的摩挲了一下手指,大步朝着她走过去,看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桑寄月盯着眼前的那只手,半晌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子。
盛星舟看她呆呆的样子,神情流露出一丝担忧:“阿月,你怎么了?”
他伸手在她冰凉柔软的脸颊轻轻戳了戳。
桑寄月皱了下眉,拍开他的手,别开了脑袋。
盛星舟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这才是桑寄月的正常反应。
桑寄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目光却始终锁定着盛星舟,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阿月,你在想什么?”盛星舟适时问她:“是做噩梦了吗?”
桑寄月想了想,然后点了点脑袋。
盛星舟听着,又不免觉得好奇:“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在盛星舟的认知中,桑寄月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疼也不怕死。
“没有。”桑寄月垂眸否认。
“那怎么会是噩梦。”
桑寄月抿了抿唇,神情莫测。
她现在脑子里非常混乱,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此刻她本不该是这种模样。
昨夜桑寄月在密密麻麻的疼痛中惊醒,恍惚间竟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她贪恋的不是病痛,而是有温度的身体。
那时她的手中是尚未来得及注射的针筒,地面上还掉落着另外一支。
桑寄月将两支针筒都握在手心中,她认真的想了很久,将它们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中,然后蹬掉柔软的棉拖鞋,躺进了温暖的被褥间。
因为不再拥有无需沉睡的身体与意识,桑寄月睡得很沉,她没有做梦,几乎已经到了极点的身体连做梦都是奢求。
直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从睡梦中睁开眼,思绪不断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拉扯着,仿佛是漫长的噩梦。
盛星舟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想和她有一张合照。
那也可以,等到满足他的这个心愿,她再继续她的决定吧。
昨夜与现在她都是这样想的。
仿佛找到了一片混沌之中串连的节点,桑寄月的神情逐渐清明,她说:“可以。”
桑寄月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盛星舟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桑寄月撇了下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的去洗漱。
盛星舟将早餐带进了房间里,桑寄月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杯牛奶,他也没有像几个月前那样劝她多吃点,因为知道她吃进去了也会吐。
而且今天……
盛星舟逐渐开始心不在焉。
桑寄月不轻不重的将玻璃杯叩在桌面上,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走神。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桑寄月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记得。”盛星舟的神情严肃了些许,他说:“我现在就去准备。”
桑寄月满意颔首。
盛星舟收拾了碗筷离开之后,桑寄月打开衣柜,挑了一件烟粉色的冬裙,穿上纯白的大衣。屋子里有晶核的能量供给,不算太冷,熏得她面颊泛出一丝薄粉,让她看起来气色还算不错。
桑寄月盯着梳妆镜里的那张脸,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然后露出了一丝笑。
盛星舟很快就回来了,只是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连衣服都没换。
桑寄月刚露出笑的脸又垮了下来:“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阿月,我很高兴你遵循了和我的约定。”盛星舟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之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我——”
“不是这个。”桑寄月打断他。
盛星舟愣了一下,他方才又出去打了一番腹稿,想要认真的回答桑寄月当初的那个问题,只是没想到桑寄月似乎并不想听。
桑寄月说:“我不想听你的回答。”
无论是或不是,都不是她想要的,这世上想要两全其美实在是太难了。
盛星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桑寄月逐渐冷下来的神情中,没有再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血清呢?”
“相机呢?”
他们同时开口。
桑寄月皱了下眉:“不是要和我拍合照吗?”
自己昨天和早上都念叨的事,竟然还要她来提醒,盛星舟真的很讨厌。
“拍,当然要拍!”盛星舟只是觉得他要说的话更重要,但桑寄月忽然开始要求他,他立刻说道:“那你再等等我。”
他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桑寄月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累,她想着,又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此时外面的风雪未停,天地间素白一片,因为外面太冷,所以盛星舟也没和桑寄月出门,就着玻璃门上倒映着的纯白雪色,和桑寄月留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像是当初那张江望曦与桑寄月的合照上那样,站在桑寄月的身后,露出笑容,身前的女孩面容苍白美丽,神情有一丝生动的不耐,唇角微微翘着。
门外的一片银装素裹,是此刻最为纯粹的点缀,他们是这银白中唯一的色彩。
……
桑寄月收缴了盛星舟带出来的那只相机,锁进了她的抽屉里。
盛星舟伸手想去拿,被桑寄月一巴掌拍在手背上,他有些委屈的和桑寄月撒娇:“我想再看看我们的合照。”
“你不用看,你不需要。”桑寄月蹲在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着里面躺着的两支血清。
盛星舟的注意力被吸引,他的神情严肃了下来:“阿月,你要注射哪一支?”
这两支在盛星舟看起来都一模一样,透明的液体在自然的光线中着淌光,他分不清。
不过桑寄月似乎分得很清楚,她拿起其中一支,嘀咕道:“之前是这一支……”
转生的过程很痛苦,后来就感知不到疼痛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她会以丧尸的模样过得很好。
然而桑寄月不想再浪费那么长的时间了,苏醒过来的人或许并不止她。
桑寄月将手中那支扔到一边,拿起了另一支。
盛星舟左看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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