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是死遁的未婚夫》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连青想了许久,也想不通事情是如何发展成如今局面的,明明白日里,他还被长公主的婢女用警惕的眼神紧盯着。
殿内烛灯昏昏,银炉熏香白雾袅袅,一缕缕飘入床帷。
宫婢们进进出出,利落收拾好寝殿,再抱来一床崭新被褥,铺在拔步床外侧宽敞的地平上。
而他被带去洗净了身子,随后又被带了回来,此时正立在长公主床帐外,在地平上那床被褥前。
烛光昏黄,能看见帐中人影绰约。
长公主在里头絮絮叨叨:“这里虫子好多,去年我被一只小黑虫爬了小臂,婢女捉得慢了,让那黑虫咬了一口,还起了许多红点,可丑了……”
“……所以你须得留意着,若我见着了虫子,要罚你半月月俸,若我被虫子碰了,要罚你三个月月俸。可知晓了?”
连青默然听着,并未直接应下。
半晌,他艰涩启唇:“殿下,奴身份卑贱,岂可侍奉殿下左右。”
“那又如何?”帐内的人声脆生生的,能想象出她说话时是怎样一副骄傲的神色,“做奴才的,将事情办妥才是最要紧的,除非你办不好……”
“难道,你也怕虫子?”
话音刚落,人影幢幢,纱幔轻拂,两片床帐间的缝隙忽地挤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容书杳扒着纱幔,微仰头望着他,眼神澄澈,却是在上下打量。
连青急急垂下眼帘。
但方才猝不及防的一眼已印入脑海,瞧不见,却仍清晰浮现在眼前。
容书杳沐浴过了,身上仅着一身软绸寝衣,柔亮如月华,又如流水,贴合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青丝随着动作柔顺垂落,乌浓的发尾宛若钩子绕在细腕,更衬得肌肤雪似的白,玉似的润。
教人知何为温香软玉。
“秋夜寒凉,”他喉间微动,声音很低,“殿下当心见风受凉。”
容书杳不应声,只想着虫子的事,坐在床沿,审视他的视线不加掩饰。
连青虽生得清隽文雅,但身量颀长,肩宽腰窄,脊骨挺直。
气度如松如竹的郎君,不曾料到,竟也如她一般惧怕那些虫豸。
“你怕虫子?”容书杳黛眉微蹙,陷入了沉思,“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的话,安排你做什么好呢?”
连青垂着头,没察觉她的灼灼目光,只觉她关注的重点偏到了天边去。
只得微微闭目,沉心静气,他不接话茬,免得思绪被她带偏。
长公主府中小厮不多,能在她眼前露面的屈指可数,更遑论捉虫子这样的事务,起码是能进寝殿伺候的二等丫鬟才能做的。
也许只是随口一说,待明日睡醒,想清楚收留他的风险,便会将他打发回去。
他暗自思忖一番,脖颈愈发低弯,语气里含着掩不住的无力感:“殿下既知范老爷另有所图,便应知晓奴亦是他的眼线。”
“而奴……”
稍顿了下,他眼睫轻颤,声音轻得宛若要随风飘散,“殿下待奴有恩,奴不愿让殿下为难,更不愿置殿下于险境。”
说着,他几乎要将头颅埋进地里去,以此来表达对长公主的卑怯与恭敬。
然而良久,都没听见回应。
他心尖不由得揪紧,心思百转千回,斟酌着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忽地,听帐中一阵窸窣,是锦被的摩擦声,随后……是书页翻动的轻响。
他忍不住疑惑抬眸,隔着朦胧纱幔,只大致看出她趴在锦被上,似乎正看着什么东西。
容书杳在翻话本。
这三年来,她夜里时常难眠,是以床头经常放着几本话本子,打发时间。
半晌,她终于翻到某一处,指尖飞快掠过一行又一行,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知道了,你这是在跟我欲擒故纵。”
此话一出,连青眼瞳微缩。
向来沉静的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无措,他攥紧指尖,正欲出声挽救,却被她打断:“没事的呀。”
她将话本子放好,又坐起了身子,继续用那双单纯澄澈的眸子看着他,“你放心,本宫既说了要留下你,便会一直护着你。至于范旸那边,本宫自会处置,定不会让他再有机会要挟你。”
她的自称从“我”变成“本宫”,无形之中添了一份值得信赖的威严。
“这样说,你还满不满意?”
这一问,像是已经认定了他在欲擒故纵,连青一时哑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见他还是愣愣的,容书杳也不禁有些恼了,灿亮的眸光紧攫着他,似乎要将他灼出个洞来,好让他的心思展露无疑。
温声细语哄了这么久,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何时赏过旁人这般好脸色。
不由得加重了语气,眼看就要发怒,“或者说,你不想跟着本宫,是想继续在范旸那儿毒发受苦?”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拿乔,只怕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当真要翻脸。
“奴……”他像是艰难地下定了决心,毕恭毕敬朝她施以一礼,压抑着感激,恳切道,“谢过殿下。”
见他终是应下,容书杳很是满意,安安分分裹紧锦被,钻进了被窝里。
傍晚小憩了会,但后来又跑出去这么一趟,身心都有些疲了。
烛灯一一被掐灭,里间陷入了昏暗,仅剩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幽光。
一派祥和宁静,很适合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风吹云涌,乌云闭月。
月光被悄然湮没,夜色如泼墨般的浓,笼罩在沉睡的大地上。
四下幽静,唯有枝叶沙沙,以及时不时扯出的虫鸣。
忽地,床帐中有人翻了个身。
容书杳从锦被中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在黑夜中亮晶晶的,哪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
怕发出声响,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瞧见一帐之外的地平上躺着一个黑影,那人背对着她,睡姿笔直地挤在最远端,中间空出的位置几乎还能再躺一个人。
真是的,也不怕摔下去。
容书杳心里嘀咕着,凝神听了许久,听他呼吸声绵长而规律,一听便是睡熟了。
也不知道他睡在地上冷不冷。
她极缓地掀开锦被,双脚落在蚕丝床褥微凉的表面,瑟缩了下,而后加快动作,蹑手蹑脚地伏在他身侧。
连青浑然不觉,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毒发作后身体虚弱,而早前太医给他喝的药有助眠的功效,加之殿内燃着安神香,哪能轻易醒得过来。
“你倒睡得香。”容书杳低声喃喃。
此时无月,唯独夜明珠幽光荧荧,笼在身上,将他五官照得明晰。
很陌生。
她不太适应,伸出指尖想碰,想到什么,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没盯着那张脸看多久,她抬手拨开他鬓边的散发,露出一只玉雕般的耳朵来,因他侧躺着,只需稍稍压住耳廓,便能看见隐匿在耳后的光景。
那儿有一颗红痣。
说是红痣,倒不如说是樱桃色的小点,藏在耳垂后,极小极小,如同发丝一般粗。若非她有意去寻,寻常人根本无法注意到。
“你好笨。”忽地,她长叹口气。
像是将胸中复杂的闷意一股脑泄了干净,仅剩通体轻盈。“如果不是我配合你,还要多少才能接近我哦。”
边说着,她极轻地拂过那粒红点。
京中皆知,长公主曾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先镇国公之独子,全名楚夙。
多年前,大郢朝内忧外患,当时还仅是兵马使的先镇国公临危受命,铲除奸贼,拥先帝登基。而后戍守边疆十余年,戎马一生,功勋卓著,因此得以封爵。
只是帝王之术讲究制衡,先帝再是信重,难免戒备。遂恩威并施,将其独子楚夙留在天子脚下,又让他与小公主定下娃娃亲。
容书杳一贯骄纵恣意,无拘无束的性子,面对这强行定下的亲事,倒也一点儿都不恼,反而乐在其中,与楚夙两小无猜。
楚夙也是个争气的,敏思好学,能文善武,知节守礼,是清风朗月般的谦谦君子,很受先帝看重。
怎料,三年前江南的一场水灾,让他永远停在了未及十七的年华。
有好事的,爱搬弄风月是非,道长公主这三年患的是心病,因过于思念故人,积久成疾,日渐憔悴。
容书杳是不管旁人如何想的,就像今日,她也能够不顾阻拦地留下他一样。
是何时认出他的,容书杳也说不清楚。
分明两张脸完全不一样。
楚夙五官更为硬朗,眉宇间要透出几分英气,如清秋的霜,丝缕浸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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