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比试所需炼制的丹药为北辰忘忧秘丹。
此丹极难炼制,非但因其药性复杂,更因其本身无固定配方。
初入三味主药之后,炉内气息便会随灵火交汇自发运转,灵机千变万化。后续所加之药,都需丹修根据丹炉中的变化临时调整。可以说,每一颗北辰忘忧秘丹的配方都是不同的。每一炉的北辰忘忧秘丹炼制,也都是一场独一无二的博弈。
五行平衡、药理推衍、灵识感知、灵力掌控......哪一环节稍有差池,皆会前功尽弃,丹毁人伤。这不仅是丹术的考验,更是心性、胆识与阅历的终极试炼。
这一轮比试的场地,重新返回到了丹阁的外广场中。
广场中央,十五座丹炉呈半月形依次排列开。半圆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药材台,台面上温养着数百种珍稀药材与奇花灵果,供参赛者取用。
裁判的一声令下后,丹炉灵火纷纷腾起,参赛者们神情凝重,将三味主药缓缓投入炉中,目不转睛地观察丹炉之中的灵气变动。
两炷香后,灵火运转初稳,参赛者们开始陆续离开丹炉,快步往返于中央药材台取药投入丹炉。
丹阁观赛台和广场周围观众席上的观众,也随着参赛者们的脚步,逐渐开始紧张了起来。
而程熙瑾作为剩下的参赛者中唯一一个新人,此刻更是备受关注。
此时的程熙瑾,已经不疾不徐的来到了药材台,毫不迟疑地取下了紫阳石与天火灵乳这两味灵材。
广场观众席上散修和看热闹的百姓居多,他们并不太识得那些灵光缭绕的珍稀药材是什么,所以程熙瑾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位于丹阁观赛台上的各大宗门掌门和长老们,却面色一变,立刻低声讨论了起来。
“这位程道友先选了紫阳石和天火灵乳。嗯......这两味药材虽各具火性,但药性刚烈,灵意冲突,极难调和。加之紫阳石重实,天火灵乳轻灵,若中和不慎,药气爆顶,片刻便会焚炉毁丹。她真是太冒险了。”
太初山的丹修长老眉头微皱。
“确实是有些冒进了......”东华宗的长老点头表示赞同,“虽然这两味药材能迅速压制主药余毒,但太难掌控了,她的控火术若无法精准到极致,那根本撑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话音未落——
轰!
程熙瑾的丹炉中骤然炸出一道赤光。在她将两个药材加入丹炉后,灵火更是瞬间拔高三尺,整个炉身发出剧烈一颤,似有爆裂之势。
“不好!要爆炸了!”
这回广场观众席的观众也有反应了,惊呼四起,对着程熙瑾指指点点了起来。
“唉,终究是年轻啊,新人还是太冒进了。”
“太可惜了,她之前表现那么好......”
“失败喽~赶紧回家去吧~”
“你胡说什么!”一声清脆的怒斥猛地自观众席炸开,打断了众人的哀叹。
一身红衣的少女猛地站起,琥珀色的竖瞳冷冷扫过这群议论者,清亮的声音中带着压不住的怒气。
“你会炼丹吗?你能看懂她在做什么吗?不会说话就闭嘴!”绡霓咬牙低吼。
周围人被绡霓的气势震慑,瞬间安静了许多。
绡霓将目光重新移回赛场,死死盯着程熙瑾的那口炼丹炉,整个人紧绷如弓。
她当然也看出了药性冲突的迹象,可她不信程熙瑾会出错。
“这才刚开始呢!别急,别急......”绡霓小声喃喃,安慰着自己。
她的手掌汗意涔涔,心跳也早已乱了节奏。
绡霓其实比周围任何一个人都紧张害怕。
她怕程熙瑾失败,怕她受伤,更怕她失落。
甚至绡霓在脑中,已经不自觉的飞快预演了一遍安慰程熙瑾的流程。
“我要第一时间冲过去,告诉她你已经很厉害了......嗯...然后抱抱她......后面再说些什么呢......算了,到时候直接看情况随机应变——”
“哎呀不对不对!”
绡霓猛地敲了好几下脑袋,想要将这些软弱的念头全都敲出去,“想这些做什么!我要相信她才对!”
......
而与此同时,炼丹台上的程熙瑾,却是胸有成竹。
程熙瑾从一开始,便已看出紫阳石与天火灵乳相冲的火毒根在何处。让其二者相冲,不过是她要借力引导药力翻涌,顺势引出丹性转化罢了。丹炉看似凶险,其实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一盏茶后,程熙瑾左手一转,指诀骤变。
嗤——
一缕灵光自她指尖溢出,投入丹炉。下一瞬,那原本翻涌狂暴的火势,竟如被无形之手抚平,骤然一收,化作了三道灵焰!
赤、青、紫三色火焰交缠,层层流转,逐渐将两味药材的冲突之力一一削平化散,最终平稳归元!
“好精妙的控火术......”
丹阁观赛台上的柯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轻声惊呼。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手法,她一个炼丹门派的正统丹修,都自叹不如啊。
程熙瑾的表演还未结束。
下一刻,程熙瑾右手猛然抬起,数道灵纹自她的掌心流出,沿着丹炉炉壁激荡而开,激起一层深蓝光晕。
“轰——”
这次的震动声音比刚刚更为响亮,整个丹炉广场猛地一颤。
其余炼丹者几乎全被这一声雷爆惊扰,纷纷动作一顿,侧目望去。
他们看到程熙瑾面前的那口丹炉,现下正被浮现出的密密麻麻的金纹符印所包裹。
而在那一炉之旁,程熙瑾虚按着炉体,唇间轻动,口中念咒不息,指尖灵光疾转。同时药材台上不断有药材飞入丹炉之中。
“看她的手法......那是金乌压脉术?!”
“金乌压脉术?这术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怎么可能——”
“并没有完全失传,只是极为冷门且繁复异常。可这术法需要有千百次的练习才能做到游刃有余,她这么年轻,是如何做到的?!”
在观众的震惊中,那即将失控的药力再次被程熙瑾稳稳按住。
“快看丹炉上的异象!”又有观众惊呼出声。
只见丹炉上空火光缠绕,灵气鼓荡之间,竟隐隐凝聚出了一条赤金色的小龙。那小龙在半空飞旋一圈,随后轰然崩散,化作点点金光洒落,尽数融入了炉中的那一枚丹药之中。
随后,一股浓郁至极的丹香自丹炉中涌出,四散天地。
顷刻之间,整座广场寂静无声。
众人屏息而望。
咔。
沉沉的炉盖打开,一抹淡金色的光晕率先浮出。紧接着,一颗丹药自炉中缓缓飞出——
通体金润,光华流转,如同一枚缩小的金曜星辰。正是北辰忘忧秘丹!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广场中此起彼伏。
“天呐,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真是令人叹服啊!”
“她到底是哪家弟子?哪门哪派出来的天才?!”
广场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丹阁观赛台上更是难掩震撼。
几位丹道长老早已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枚仍在空中缓缓旋转的金色丹药。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啊!天选丹修!天选之资啊!”
“唉,若我门下能有此等弟子,那真是死而无憾了啊!”
......
丹炉旁,沈家几位负责监赛的执事已疾步而至,手持玉镜符文,查验着程熙瑾炼出的那枚北辰忘忧秘丹。
气息、丹纹、灵性、丹意——全数无瑕,完美无缺。
“上品北辰忘忧秘丹,无误。”
当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整片丹炉广场沸腾了!
而被无数目光注视的程熙瑾,却依旧淡淡垂眸,波澜不惊,仿佛她刚刚不过是炼了一枚再平常不过的丹药罢了。
不过不远处,有人正在替她激动着。
“啊啊啊啊啊——好棒啊好棒啊好棒啊!”
绡霓兴奋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完!美!成!丹!我的人就是这么厉害!!”
当然,绡霓也没忘记去狠狠瞪一眼刚刚唱衰程熙瑾的人:“看见没?看见没?刚才谁说她只是运气好来着?!现在服不服气?!”
她可记仇呢!
周围那些曾经冷嘲热讽过程熙瑾的观众脸色僵硬,纷纷低头,装作没听见。
同一时刻,观赛台上。
洛霜韵静静地坐着,身形却紧绷至极。
她的手很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霜韵四肢的温度开始逐渐抽离,明明是烈日当空,她却感觉自己坠入了一场寒冬。
洛霜韵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是一个好师尊......”
洛霜韵的心绪烦乱。从未有过的念头,在她心底迅速盘旋滋长、蔓延,压得她喘不过气。
洛霜韵的师尊曾告诉她,让她如果遇到有天赋的孩子,就收回来当弟子,为化影宫收揽人才。但洛霜韵将弟子带回,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从未真心培养过他们。
直到今日,她才猛然惊觉,原来她不止一次将璞玉当瓦砾,亲手抹灭了他们本该绽放的光。
若不是程熙瑾在此次的青炉问道大会大放异彩,洛霜韵甚至都不知,她竟将一个真正的丹道奇才,雪藏于无人问津的角落多年。甚至那孩子承担了化影宫七成的日常供药,却从未换来她一句称赞与鼓励。
洛霜韵又想起自己收下的其他几个弟子。
大弟子勤勉刻苦,擅长剑术,但她仅是命长老帮忙照看,三年未见一次;二弟子擅长法修,明明与她一道同源,她却只是命其闭关自悟,导致弟子走火入魔,丹田碎裂,而她只淡淡一句天资太拙,从此再未召见;三徒、四徒......每一个都不过是她眼中可有可无之人。
“我......从来没当过一次真正的师尊。也不配为人师尊!”
洛霜韵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心跳一下一下击打着胸腔。
她的灵海深处,一缕缕无形的阴影悄然扩大着。她的耳畔开始浮现出低语,悄声呢喃——
“你不配为师。”
“你错了。”
“你万死不能赎罪......”
洛霜韵的神识开始紊乱。她听不清外界的声音,眼神也一点点暗了下去。
心魔正在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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