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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成婚(二)

小说:

首辅娘子发家记

作者:

栗舟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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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媖被孙荣背着送上轿子,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着原路折返,往陈家村走去。

轿子里的空间狭窄,又是乡下土路,坑洼不平,一路上颠得她胃里翻滚,险些吐出酸水来。

正难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两片薄荷叶来。

是先前上轿时沈清衍偷偷塞进她手里的。

当时她还不明白他为何要悄悄塞两片薄荷叶给他,此刻却明白了这东西的妙用。

傅媖塞了一片含在口里,味道辛凉,很快就将那股恶心感压下去不少。

她悄悄用脚踩住轿帘边缘,果然露出一丝空隙。

眼前盖着红头纱,她怕自己梳着高髻回头自己不好戴回去,因此没摘。

头纱也不是半点儿不透光的,因此她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沈清衍挺拔的背影。

若说先前见的那一面,让她只觉得沈清衍莫名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踏实感,好似从来都从容镇定,什么都不能难得住他,那么此刻她还多了几分好奇。

好奇他究竟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事事周全,无论做任何事都叫人挑不出错处。

就好比先前连同八祥一道送来的那些女子必然会用到的脂粉和妆奁,再好比方才偷偷塞给他的这两片薄荷叶。

傅媖觉得自己在轿子里坐了许久,直到腰都有些酸了,轿夫才停住了步子,将轿子稳稳地放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轿帘突然被人掀开,眼前豁然亮起来,一双莹润修长的手递到她面前。

傅媖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些紧张,忍不住攥了攥衣角,手心里渐渐渗出汗来。

外头喜婆已经开始催促:“新娘子快下轿啊,愣着干啥,要赶不上吉时啦!”

傅媖咬了咬唇,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先前她急于摆脱里长家那门婚事,所以没有细想就选中了沈清衍,可如今到了沈家门前,她才惶然发现,她对他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恰在这时,她突然听见极轻极缓的一声低叹,沈清衍转头对喜婆说:“婆婆莫催,无需着急。”

说完,那道身影俯下来,牵过她的手,将她牢牢拢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与此同时,他又低声安抚说:“莫怕,按我说的做就好。”

傅媖愣愣地点头,不着边际地想他的手好似比她的还要凉上那么一点。

傅媖由沈清衍牵着下轿,一路走到沈家大门前,跨过火盆,进了院子,喜婆怀里抱着米斗跟着一路撒下谷豆,口中还不忘高声说着吉祥话。

身后热闹喧天,可耳边从始至终都有人用不疾不徐的嗓音低声提醒她。

“迈步,是台阶”,“有门槛,脚抬高些”,“躬身,拜”……

一处不落,无比清晰地落进她耳朵里。

直至拜过了堂,被他牵着坐到了喜床上。

身侧灯影绰绰,昏黄的光勾勒出许多个在她眼前晃动的人影,可坐在她身侧的沈清衍却始终散发着让她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喜婆拿了彩果,上前撒帐,一边撒一边笑眯眯地念叨着:“一撒栗子二撒枣,三撒娃娃满堂跑……”

傅媖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可忽然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下来,落到她腿上,她伸手去捡,被喜婆瞧见,那人眼尖嘴快口齿伶俐道:“可好,新娘子拾了个枣子,这叫喜从天降,早生贵子!”

她顿时觉得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个红枣,是个烫手山芋,腾地一下丢开手去。

算了吧,这贵子谁爱生谁生!

撒完帐子,喜婆拿来剪刀,绞下他俩各自的一缕头发,三两下就挽出个同心结的模样,然后好好收进了一个绣着喜鹊登梅样子的大红香囊里,眉开眼笑地说:“合髻礼成,新郎新娘,挽发同心,白首不离”。

说完她又拿过来两只用红绳系在一处的酒瓢,递到傅媖和沈清衍手里,说:“新娘新郎饮合卺酒。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一开始傅媖以为这酒会辛辣呛人,可等喝进嘴里,她才发现酒瓢里盛的竟然是米酒,清甜绵柔,一点儿都不辣,她甚至还没忍住轻轻地咂了一下味道。

行完合卺礼,喜婆说了句“大吉大利”后,终于带着身后那堆看热闹的人一齐离开。

傅媖暗暗松了口气,这些琐碎的婚仪可算是结束了。

沈家先前给她送了顶一年景花冠来,此刻正戴在她脑袋上。

起初在聘财箱子里见到这顶花冠时,她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后来还是孙巧儿告诉她,这是时下城里人的喜好,成婚当日小娘子们惯梳高髻,再在头顶上戴一顶花冠,花冠越精美繁复,说明结亲的两家人越兴旺富贵,明礼识义。这东西倒没金银宝钿那般贵重,只是村里还不时兴这个。

傅媖当时听完只是恍然地点点头,全然没想到这东西等她真的戴上之后会有多折磨人。

这花冠好看是好看,上头饰以一年四季各色鲜花和漂亮的绢带,鲜艳夺目,华美异常,可却将她的头发都箍在头顶,加之她头一次戴并不习惯,眼下只觉得脑袋又紧又重,十分难受。

原本喜婆出去后沈清衍就该接着将她头上的头纱取下来的,可傅媖等了一会儿,沈清衍还是动作。

脖颈酸涩,头脑昏沉。

傅媖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跟他说一声,好将这头冠卸了,解救她可怜的脖子跟脑袋。

傅媖这么想着,还没问,就已经忍不住不适地动了动。

似乎是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沈清衍忽然开口,声音轻又缓:“觉得难受?对不住,是我疏忽了。”

傅媖先前就发现,沈清衍说话时的调子总是淡然平稳,不疾不徐,几乎很少让人感到不舒服,与他的人极像。

她摇摇头,很给面子地说:“还好。”

傅媖正说着,突然朦朦胧胧地瞧见一双手伸到她身前,牵起红纱一角慢慢地撩上去,又越过她头顶将其取了下来。

眼前的事物骤然清晰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猝然撞进了沈清衍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先前匆匆一面,她当时全副心力都在如何摆脱里长家的亲事上,虽已知晓他样貌生得极好,却并没仔细去看他的五官。

此刻借着室内昏黄的光,才发觉他面如冠玉,鼻高唇薄,长眉深敛,气度温雅沉静,像极了话本里那些儒雅俊美的书生。

只唯独那双眼,眸色极深,好似平缓无波的暗河,透着一股疏离淡然。

这样一张脸不论管着什么服色都是好看的,无论是先前白衣素冠还是此刻红衣墨冠,都衬得他傀俄如玉山。

傅媖定定看了一瞬,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他瞧并不礼貌,连忙低下头去,也因此错过了沈清衍打量她时的目光。

当初挑选这顶花冠时,沈清衍就觉得应当十分衬她。

那日在孙家仓促一面时,她麻衣褐裙,梳着双垂髻,发间没有任何花钿珠钗作饰物,一眼望去只叫人觉得温顺婉丽。但说起话来后却流露出身上自有的一股勃然生气。

那时他便想,或许比起金银玉珠这样的死物,这些同样生机盎然的花朵会更适合她。

如今看来,他料想的不错。

花团锦簇,盛装之下,她粉面生雪,眉眼盈盈。

平心而论,确实好看。

沈清衍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目光。

他随即站起身说:“外头还有宾客,我去招待一二。你若累便先歇下,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吃食进来。”

言罢,不等傅媖回应便推门而出。

傅媖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的步调好似不如平日沉稳。

*

从窗户里瞧见天色已是昏黑一片,傅媖听着外头传来的喧闹声,猜测眼下外头应当已开宴了。

傅媖准备先把头上的花冠拆下来,但因为桌上摆着东西不太方便,就只好仍像现在这样坐着。

既无铜镜也无桌案,且她又不熟练,摆弄起来便十分困难,没一会儿脸上就泛起薄红。

恰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轻响,吓得她忙撤回手。

原本她以为是沈清衍或者喜婆去而复返,或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偷偷闯了进来,等看清人时却发现,竟是一个少女端了茶盘进来。

沈清蘅将茶盘放在那张桌案上,才转过身来望着她,眉眼含笑地柔声道:“嫂嫂,兄长让我进来给你送碗热汤饼,再帮你把头上的花冠卸了。”

她还没开口前,傅媖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只因她的样貌与沈清衍实在是太过相似。

五官细看之下与他足有六七分重合,唯独一双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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