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阿宁仿佛有些不对劲。
用过早膳,一如平常,奶娘要带阿宁去后花园顽。
月末要查账的郑柔见阿宁要出门,拿了件浅杏色的外裳匆匆追上来,脚步带着几分急切。
“阿宁,起风了,加件衣服再出去。”匆匆走到小小的阿宁面前,郑柔蹲下身去,眼眸中尽是关切,想要给阿宁穿上那件外裳。
只是,低垂着稚气漂亮的眉眼,不肯瞧面前的郑柔,阿宁却扭了扭小身子,像只灵动的小鹿,躲开了奶娘伸过来的手,亦恰好避开了郑柔。
躲开见自己不配合夫人,想要抱起自己的奶娘,亦避开郑柔,阿宁迈开小腿,自顾自地朝门外跑去,小小的背影透着几分倔强。
“不冷。”阿宁头亦不回,稚气清脆的声音在初秋早晨微凉的空气中回荡。
瞧着阿宁离开的背影,郑柔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好半晌,她慢慢收回手来,眼眸中划过一抹怅然若失的失落。
……
午膳时,正房膳厅中,饭香氤氲,教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郑柔坐在餐桌前,阿宁坐在她的身旁,中间却隔着个空位,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隔阂。
夹起一块阿宁平日里爱吃的红烧排骨,排骨色泽红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轻轻放进阿宁碗中,郑柔道:“阿宁,尝尝这排骨,今日小厨房做得火候正好。”
只是,郑柔话音落下,阿宁却始终垂着脑袋,眼眸瞧着面前碗中的排骨,却没动手中的玉箸。
此时此刻,阿宁小小的,稚嫩的心中,尽是难过与纠结。
前几日,姐姐陆芙芙与他说的话,仿佛一根细细的刺,扎在阿宁心里,隐隐作痛。
那些话语在阿宁脑海中不断回响,教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亲生阿娘,是生下他,身体元气大伤,所以不久便撒手人寰了,可是他是一个很坏的坏孩子,不仅不记得自己的亲生阿娘的模样了,还那般喜欢如今的新阿娘……
瞧着面前碗中放着的红烧排骨,不知不觉,阿宁的眼眶又开始泛酸了。
这几日,阿宁晚上一直一个人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每每皆是自己哭着哭着,不一会子,便睡着了。
“阿宁?”瞧出面前的孩子仿佛在想着什么,郑柔轻轻开口,有些担忧地问,声音轻柔。
被郑柔的一声轻唤给唤得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方才想着的心事,小小的阿宁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片刻之后,阿宁抬起眼眸,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目光有些躲闪,只是微皱着眉眼,对郑柔慢吞吞道:“我不饿……”
听到阿宁的话,郑柔怔了一下。
旋即,她按捺下眼中的那抹失落,温柔地对面前欲言又止的孩子笑了笑,柔声道:“不饿亦要用一些,不用午膳怎么长高?”
说着,郑柔又夹了一块鱼块,放在阿宁碗中。
郑柔以为,阿宁只是挑食。
放在阿宁碗中的鱼块煎得两面金黄,瞧起来色香味俱全。
只是,平日里用膳不必郑柔多操心,总是大快朵颐,并不挑食的阿宁,此时此刻,却瞧着碗中的饭菜,不曾有所动作。
此时此刻,阿宁小小的心里,仿佛被一块石头压着,有些沉甸甸的。
幼小的孩子,平生第一次,心里藏着那么多烦恼。
轻轻咬了下唇,阿宁垂着纤浓的眼睫,小声道:“我想自己用膳。”
听到阿宁的话,郑柔的手不由得顿了顿。
半晌,她默默收回手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轻声道:“好,那阿宁自己来。”
餐桌上寂静得落针可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
阿宁低着头,慢慢咀嚼着,偶尔用一筷子丫鬟布的菜,动作有些慢吞吞的。
郑柔看着身旁的阿宁,心中一阵酸涩,那酸涩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涌来。
她晓得,阿宁在疏远她,可尽管知晓原因,郑柔却不晓得该怎么挽回,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失落与难过。
午膳快要结束的时候,丫鬟用漆案奉过来一盏燕窝羹,这是郑柔吩咐小厨房为阿宁做的。
“阿宁,尝尝这个燕窝羹,阿娘教小厨房特意为你熬的。”
用玉勺盛了一碗羹汤,放在阿宁面前,郑柔的眼眸中,仍旧带着一抹柔和的期待。
羹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教人闻了便觉得温暖。
阿宁抬眸,瞧了一眼面前的那碗羹汤,那是他平日里爱喝的银耳燕窝羹,银耳如同洁白舒展的云朵,燕窝晶莹剔透,瞧起来甚是诱人。
一时之间,阿宁想起这一年来,阿娘总是这般细致入微地照顾他,关爱他。
阿娘晓得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总是变着花样,教小厨房给他做好吃的。
阿娘会精心挑选食材,亲自瞧着小厨房的烹饪过程,亲力亲为地关心着有关他的一切。
可现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着,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阿娘,我不想喝。”坐在原处不动,阿宁小声道。
听到阿宁的话,郑柔的手僵在半空,面上温柔的笑意亦有些顿住了。
好半晌,她默默收回手,轻声道:“好,阿宁不想喝便不喝。”
在阿宁再度冷待郑柔后,餐桌上的气氛更加沉闷了,仿佛连空气皆凝固了。
阿宁今日用膳用得很快,不曾用多少便放下了玉箸,动作有些匆匆忙忙的。
“我用好了。”阿宁道,声音低低的。
郑柔抬起头,瞧着阿宁碗里剩下的饭菜,皆是方才自己为他布置的。
心里一阵刺痛,那刺痛的感觉如同针扎一般。
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唇畔,却又咽了回去。
最终,郑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对阿宁道:“好,用好了便去顽罢。”
听到郑柔这般说,阿宁瞧了面前的阿娘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那复杂的眼神里既有愧疚,又有迷茫。
迟疑了一下,阿宁还是伸出手臂,教丫鬟抱起自己,离开了餐桌。
孩子小小的脑袋伏在丫鬟肩上,不曾抬首,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郑柔瞧着阿宁小小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默默地拿起玉箸,夹起菜,放进口中,慢慢嚼着,郑柔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仿佛,连味蕾亦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
夜晚,更深露重,比起白日,只剩下一片寂静。
陆承远回到正房,穿过正房的两条游廊,来到寝间门前,侍从为他推开寝间的房门,他带着一身晚风的凛冽,气息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寒意。
抬手解了尚还带着寒意的外裳,陆承远的点漆墨眸,不自觉瞧向寝间的内间之中。
此时此刻,只见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房间中跳跃着,勾勒出内间之中,坐在梳妆台前,貌美年少的女郎纤瘦的身影。
她瞧着已经沐浴过了,这会子纤细美丽的身体,只着一件珍珠白的素绸寝衣,乌顺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上,仿佛一幅柔和美丽的灯下美人图。
昏黄的光晕落在郑柔的侧颜,面前的女郎美得摄人魂魄,却透着一种易碎的楚楚可怜与脆弱感,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陆承远走过去,温热的掌心抚上郑柔单薄的肩头,轻轻摩挲着。
丝绸的滑腻感下,是柔弱纤瘦的骨骼,少女露出的那一截莹润如玉,脆弱白皙的脖颈,与她纤瘦的蝴蝶骨优美的弧度,无声无息地撩动着男人一整日忙于政事,原本有些倦怠,并无波澜的思绪。
心中微动,陆承远俯身靠近,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几分喑哑:“柔儿……”
他修长的指节自她精致漂亮的颈窝轻轻摩挲,渐渐辗转而下,落在她有些单薄的肩胛骨处,动作带着些暧.昧的意味,摩挲的动作传递着温.存爱意。
“怎么还未歇息?”男人的声音愈发低沉喑哑,富有磁性,他的长指下滑,想拂开她颈侧的长发,吻她露在寝衣之外,羊脂白玉一般脆弱而诱人的脖颈。
只是,陆承远去拂郑柔落在肩上的长发,长指却触碰到一抹有些异常的凉意,还有微润的感觉,仿佛有一滴晶莹的露珠落在了指尖。
动作一顿,陆承远抬手,微微抬起郑柔的下颌。
烛光里,面前的铜镜中清晰地映出郑柔清艳姣好的面容上未干的泪痕,此时此刻,貌美的少女眼尾泛着浅浅的红晕,水汽氤氲在长长的睫毛上,如同清晨的露珠。
“柔儿?”陆承远声音中的旖旎瞬间消散,瞧着面前只是垂眸,默默饮泣的女子,男人眉头微蹙,问道:“为何哭了?可是身子不适?”
听到面前的男人这般问,郑柔只是垂着眼眸,泪盈于睫,一语未发。
好半晌,见陆承远虽然沉默,但却始终凝视着她,有压迫感的沉冷目光一瞬不移,不依不饶,郑柔这个柔弱的女子,还是败下阵来。
轻轻摇了摇头,郑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作了个借口,只道:“没什么,只是……只是眼睛有些酸涩,不碍事的。”
说罢,郑柔抬手,掩饰一般用帕子擦了擦面容,动作有些发颤。
陆承远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郎,她那点极力掩饰的黯然与委屈,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男人眼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芙芙今日又惹你了?”片刻之后,陆承远沉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沉沉的严肃。
“不曾。”听到陆承远这般问,语气仿佛有些沉冷与不善,郑柔忙摇首否认。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眼睫颤得厉害:“郎君莫要多想。”
瞧着面前垂首,已经慢慢用帕子擦拭完眼泪的郑柔,陆承远沉默片刻,眼眸中划过一抹甚为复杂的思绪。
见她不欲多说,他便也不再多问。
宽厚的掌心只在她微凉的肩臂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便收了回来,动作轻柔而温柔。
“本王去沐浴,你早些歇息。”并不曾拆穿温柔单纯,怯弱胆小,不擅长说谎的郑柔,陆承远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抹柔意。
待陆承远沐浴洗漱过后,自浴间出来,隐约模糊的浅杏色绣芙蕖丝绸床幔落下,郑柔已经睡下。
轻轻上了床榻,陆承远掀被躺下,伸手将锦被的另一侧的女郎小心揽入怀中。
女郎身上馥郁的馨香满怀,只是怀中的软玉温香,此时此刻,娇小袅娜的身体却有些僵,难掩心事重重。
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阵怜惜,陆承远垂首,灼热的唇在女郎莹润如玉的微凉额角与眼睫上怜惜地印了几下,动作如同春风拂过,泛起春湖的涟漪。
最后,他愈发有些发烫的唇落在她馥郁香甜的唇瓣上,但只是纯粹的安抚,不曾有所索取。
他不曾再问她什么,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睡罢。”他甚为喑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郑柔有些紧绷的身体,在他灼热发烫的体温与臂弯里,缓缓松懈下来,仿佛一块寒冰在温暖的日光下渐渐化为绕指柔。
鼻息间是男人清浅的,熟悉的雪松气息,知晓今晚他不会动她,她忽然觉得甚是安心。
阖上眼眸,郑柔默默点了点头,仿佛在回应着他对自己的体贴温.存。
他能觉察到,今日她心情不好,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他还是按捺下了自己灼热的欲.念,如同守护着一朵娇嫩的花朵,温.存地怜惜着她。
夫妻二人相拥而眠,没有夫妻敦伦之乐,只有丈夫温柔寂静的庇护。
……
翌日,午后。
日光洒在书房,如同金色的纱幔。
陆承远处理完公务,差人将阿宁抱了过来。
被丫鬟抱到前院书房,见到面前的父亲,阿宁乖乖被丫鬟放下来,然后规规矩矩地行礼,稚气懂事道:“爹爹安好。”
因为此时此刻的陆承远一身清冷,不同于平日里在阿宁面前,他俨然一副温和的慈父模样,所以,这会子面前的这个小东西面上还带着懵懂,眼神里有些不安,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有些不知所措。
瞧着面前的阿宁,陆承远放下手中的劄子,抬手教阿宁走近些。
待到阿宁垂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走近,陆承远将面前的孩子抱到膝上,神色比平时更严肃几分,仿佛一座威严的山峰。
他瞧着面前的儿子清澈圆润,黑白分明的眼眸,那是郑柔遗传给他们的孩子的漂亮眼眸,如同清澈的湖水。
他们母子二人,眼眸是那般相像,一直以来,这是阿宁渐渐长大,府中隐隐的一大隐患。
只是,陆承远不曾料到,这个隐患,竟以相反的方式,这般快便发生了。
沉沉目光落在膝上生得粉雕玉琢,玉雪玲珑,小小年纪,已经长得甚为俊俏的大娃娃身上,陆承远瞧着面前的阿宁,忽然开口,淡声问道:“阿宁,爹爹听说,你最近待你阿娘不太亲近,发生了什么?”
闻言,阿宁潋滟的眼眸中,不由得划过一抹躲避,仿佛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小兔子。
好半晌,被面前的父亲瞧得有些无所遁形,阿宁的小手揪住了爹爹的衣衫,垂眸,眼眸有些酸涩,有些想哭。
委屈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阿宁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大姐姐说……”
“大姐姐说什么了?”陆承远旋即追问,他的语气平静,但却带着无形的沉沉的压力。
听出父亲语气的不同寻常,阿宁红了眼眶,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大姐姐说……阿娘只是阿宁的继母,不是阿宁的亲生母亲……”
闻言,陆承远心中一沉,仿佛一块石头落下。
果然。
瞧着面前一身沉冷,若有所思的爹爹,阿宁红润的唇抿紧了,眼眶有些泛红。
那些“不是生我们的阿娘”,“继母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她不会真的对你好”,“等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这般疼你了”的话,与爹爹此时此刻严肃的面庞,还有阿娘平时温柔的笑容,耐心的陪伴,此时此刻,在阿宁的小脑袋里打架,教他感到无比的困惑与痛苦。
瞧着面前乖巧懂事的阿宁难过得哭了,又想到昨晚潸然泪下,默默饮泣的郑柔,陆承远心头火起,对我行我素,口无遮拦,喜欢挑拨离间的女儿又添了几分恼怒。
但他的面上依旧淡漠平静,如同平稳的湖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波涛。
片刻之后,陆承远神色淡淡,对面前的阿宁道:“你大姐姐说得对,崔氏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是府中公开的秘密,亦是保护郑柔与郑家清誉与名节的无奈之举。
“但爹爹亦早就告诉过你,你的亲生母亲缠绵病榻,多年病弱,生你之前已是强弩之末。”
陆承远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权威如同不可抗拒的命令:“她的去世,是她身体孱弱,命数使然。与你无关,亦与你阿娘无关,你阿娘是在你母亲去世后,才嫁进陆家的。”
他不曾说出郑柔才是阿宁的生母的事实,却在阿宁面前,为郑柔正名。
瞧着面前的阿宁哭得红通通的,有些懵懂的潋滟眼眸,陆承远语气放缓,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流,循循善诱道:“阿宁,你要记住,你阿娘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她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不曾有丝毫亏欠你。她疼你,爱你,皆是发自肺腑,不是假的。”
说着,陆承远抬手,点了点阿宁的心口,沉声问道:“阿宁,你阿娘待你的好,你难道觉察不到吗?”
阿宁怔怔地瞧着面前的父亲清冷威严的面庞。
那些芙芙姐姐灌输的模糊阴影,被父亲笃定的话语一点点驱散。
阿宁回想起,之前他咳嗽高热时,守在自己床边彻夜不眠喂药擦汗的,是眼眸布满血丝的,温柔又焦急的阿娘。
在后花园摔倒了,第一时间冲过来心疼地抱起自己,轻轻拍掉泥土,用温软的帕子为自己擦眼泪的,是阿娘温暖的手。
小厨房做了好吃的点心,喂到他唇畔的,是阿娘温柔期待的笑颜。
母亲崔氏,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牌位上的名字,是一个姐姐口中为了他而死的模糊影子。
而阿娘,是身边活生生的,被伤害了会难过,欢喜了会笑,身体力行疼爱他的那个人。
阿娘的关心,阿娘的拥抱,阿娘的眼泪……皆是真实的,温暖的,触手可及的。
“爹爹……”阿宁小小的心被愧疚狠狠揪住,他的鼻尖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阿宁错了,阿宁教阿娘伤心了……”
阿宁泣不成声,哭得整个小人皆在发颤,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仿佛是对自己错误的懊悔。
他晓得自己伤了谁的心,那个最软,最温柔,亦是最爱他的人。
陆承远瞧着面前的阿宁哭得抽抽搭搭的模样,轻轻将他放到地上。
“去,找你阿娘道歉,这几日因为你这个小东西,她甚是伤心。”
说着,他抬手,轻拍了拍儿子的脊背。
……
正房。
花厅里甚是安静。
郑柔站在一盆兰花前,有些呆呆地瞧着那些失去生气的花瓣,眉头紧锁,面上带着难掩的愁容。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皆是阿宁这几日故意疏远着她的模样。
那种刻意的疏远像根刺扎在心里,教郑柔心里痛苦极了。
“阿娘……”
正当郑柔复又陷入了难以抑制的难过中时,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忽然自门口传来,打破了花厅中的寂静。
听到孩童的声音,郑柔猛地回头,瞧见阿宁眼中含泪,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阿宁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郑柔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忙走过去,伸手去扶:“阿宁小心。”
话还不曾说完,阿宁已经扑到郑柔怀中,小马驹一般一头扎进她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她,将小小的面容埋在她身上。
阿宁的眼泪,浸湿了郑柔的衫裙。
“阿娘,呜呜呜……阿宁错了……”阿宁放声大哭,像是要将这几日,心中沉甸甸的委屈与难过皆哭出来。
“阿宁再也不躲着阿娘了,阿宁晓得……阿娘最好了,比芙芙姐姐说的亲娘还要好,阿娘别生阿宁的气,别不要阿宁……”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皆说不连贯,有些语无伦次的。
郑柔有些怔住了,她垂眸,瞧着怀里哭得发颤的孩子,见阿宁哭,她心里亦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那一声声“阿娘”,叫得郑柔心皆碎了。
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将阿宁搂在怀里,抱了起来,郑柔感受着怀里的孩子小小的身体的温度,还有他呼出来的,落在自己耳畔的带着哭腔的温热呼吸,连日来的阴郁心情,忽然便散去了。
“傻孩子……”郑柔的声音哽咽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是释怀的泪,亦是心疼的泪。
将阿宁抱得更紧了些,面容轻轻贴着孩子的额头,郑柔的泪水落在阿宁身上,抽泣道:“阿娘永远不会不要阿宁的……”
母子俩紧紧相拥,这几日的隔阂,终于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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