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打小就不爱哭,长大后哭的次数比云州的雪还少见。眼睛却总是湿漉漉的,与人的目光对上,专注又深情,像极了你是她放在心坎上的人,到嘴的凶巴巴的话都得老实吞下肚,还反过来想安慰她。
木芙蓉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她有喜欢做的事,一个人玩也能自得其乐。因此长大后的她不常出门。最近因为铺子的事,倒是出入频繁,也是戴了帷帽。这是在谢家养成的习惯。
木老爹回来后,听了账房总管汇报的事,又看了木芙蓉在账册上的批注。忽然觉得,培养一个会打算盘的姑爷也不是那么迫在眉睫了,他姑娘一直以来就聪明伶俐,只是她的心思太散,什么都感兴趣,样样会样样不精。如今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自己血脉的力量,果然是亲生的呀,他都没怎么教,闺女直接上手,账目理的这叫一个条分缕析,丝丝分明。批注也写的直击要害,有理有据。
木爹一路奔波劳累,当晚歇的早。
次日醒来,看到闺女眼泡还是肿的,又惊又心疼。
月季拿来了药膏。
众人只当木芙蓉小孩心性爆发,见到爹爹的时候哭了一场,孰不住她回屋后蒙着被子哭了半宿。
哭的不仅是她爹爹,还有她的好姐妹,她失去的生活,她戛然而止的天真岁月。
自从重生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像活在云雾里,那般的不真实,直到她爹也出现了,她终于克制不住哭了起来。情绪压抑至今,眼泪也像是昼夜不停的雨,发泄着经年累月的委屈。
第二天起来就发现不对劲了。眼睛睁不开了。
“我可算是知道小姐为什么不爱哭了,这一哭眼睛就坏呀。”铃兰啧啧道。
木芙蓉眯着眼。像是大桃子开了一条缝:“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早知道爹爹不怪我们乱跑我就不哭了。”
木老爹也无奈:“我几时因为你们犯错就狠狠责罚过你们呀。”
杜鹃谄媚:“老爹最好,最疼我们了。”
铃兰:“可明天就是女儿节了呀。小姐眼肿成这样,咱们明天还怎么当云州五美?月季你上点心吧,给小姐用最好的药。”
月季:“已经用上了。”
杜鹃摇头摆尾道:“我明天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手拉手逛街了。”
杜鹃是没耐心,等不及人问的性子:“我呀,被选上神仙娘娘了,到时候做花车游街,你们都来看我拜我呀!”
神仙娘娘是民间选拔,需要自己报名,通过层层甄选。
不过云州游街的神仙娘娘也不是只有一个,少的时候十二个,多的时候三四十也是有的,长长的队伍,从早开始,游遍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不用猜都知道,你肯定是狐仙娘娘。”铃兰挤兑她。
杜鹃:“屁!我是红线仙娘娘,掌管天下姻缘。到时候我私下扣四条姻缘线,给你们一人一条绑住如意郎君啊!”
然后姑娘们因为姻缘的话题展开热情激烈的讨论,木爹爹都没耳朵听下去。
木芙蓉却在这时肃了面容,一本正经道:“爹,我有事跟你说。”
那日谢韫之临走的时候叫她等着,这话就一直悬在她心上。
她了解他,他不是那种喜欢放狠话的人,言出必行,他叫她等着,他就一定会来找她,这事没完!
可她已经翻篇了,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不休。
谢家势大,谢韫之难缠,木芙蓉一直在等爹爹回来,想跟他倾诉烦恼,寻求帮助,不管是她惊弓之鸟了,还是未雨绸缪,她都想将京城发生的事跟爹爹说一说。
经历十年的磨砺,虽然她已有坚韧的心性面对任何困难,谢韫之也不算什么,可是心里那个小女孩,那个十年前被困在小黑屋的小女孩,一直在等她的爹爹来救她。
然而,他一直没来,她就不得不自己做决定,站起来,学会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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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芙蓉拉着她爹的手,慢慢的将京城的事给说了,也没有替姨母说好话,原原本本。只是这次与十年前不同,她醒来的早,机灵的跑掉了。掩去前生今世,只说当前。
木行舟年轻的时候应该长的很好看,人到中年,经商行走,日晒雨淋,脸上晒的黑,皱纹也多了。但他身体好能吃能喝,脸上有肉,又显得一团和气。不笑的时候就让人觉得慈爱好亲近,笑起来更让人觉得像自己的好大爹。
此刻,他沉下脸来,压下眉头,唇角下拉。木芙蓉第一次从她爹脸上看到了杀伐狠厉的一面。很惊讶,也不难理解,她爹走南闯北这些年,红红火火生意做到现在,就不能只有老好人这一面。
她不由走了下神,原来她真的很像她爹呀。
不过木行舟很快转了脸色,不叫自己吓到女儿。
“你说的谢家难道就是‘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暗喻的那个谢家?”
木芙蓉沉沉点了点头:“是。”
木行舟顿时有种被恶狼咬住喉咙的窒息感。
“他家的子弟若是看上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确实如你所说,不会以正妻之礼迎你进门,只会添做一房小妾。”木行舟顺着木芙蓉的话说到,心头憋闷。
这要是换成别的人家,或许早就敲锣打鼓高兴上了。皇城京师的谢家,世代簪缨,名门望族,家中若有女儿攀上他们家,那将来家中子侄前途还有什么可愁的。整个家族都会沾光,甚至更上一层。
可是木行舟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呀。他妻子留给他的唯一宝贝。不论将来她是想嫁出去还是招婿入赘,他都希望她是高高兴兴的,平安幸福是他作为老父亲对女儿唯一的期盼。
姓谢的想要强纳她做妾……别说是做妾,就是八抬大轿迎娶她做当家主母,要是女儿不愿意,他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
不不,等,等等,老父亲一直教导女儿的人生道理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人生苦难多,要有翻篇的本事。
不能一遇到事就寻死觅活,与人拼命。想死也要顾一顾还活着的人。
绣心去世的时候,他的牵挂是小芙蓉。
“要不你先成个婚吧?”老父亲热心建议道。
“我?我跟谁?”木芙蓉真服了她爹了。
木行舟:“季风啊!你都嫁做人妇了,谢家总不好来抢亲吧?”
木芙蓉看他爹语气认真,当即拒绝:“不行啊爹,季风有喜欢的人啊,你不能……”
“啪!”房门自外推开。
铃兰旱地拔葱似的,直愣愣站在门口,一副慷慨就义的英勇模样,大着喉咙道:“小姐,木爹爹,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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