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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非池?!”
留吁鹰厚唇微动, 以狄语喃喃自问着,声音低得只有身后的阿屠可以听到。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在他心头,没错,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隔壁茶楼的那个二乐呵呵地说道:“我娘的馄饨摊就在西城附近, 一天只卖一百份, 去晚了可就没了。”
“三文钱一碗, 童叟无欺。”
“哎呀,那我也能吃吃太子殿下和谢将军吃的馄饨了。”那丰腴妇人眼睛一亮, 乐呵呵地击掌道, “还能沾沾殿下的福气了。”
旁边好几个百姓也是心有戚戚焉,都说着要去尝尝那太子馄饨。
任周边的其他人来来往往,留吁鹰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 瞳孔里惊疑不, 面沉如水地攥紧了拳头。
这才几天而已,顾非池这是逼宫,还是谋反,怎么竟然就成了大景太子?!
不对。
太子是储君, 是正统,顾非池若是了这两种手段,就不可能得到大景百姓的认可。
“阿屠, 顾非池成了大景太子这么重要的,你为什么没有查到?”留吁鹰转头看向了随从阿屠, 语声如冰地质问道。
阿屠:“……”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留吁鹰。
这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 他一直以为元帅早就晓。
万寿节那天, 留吁鹰回四夷馆后,雷霆震怒地连连捶墙, 最恶毒的语骂了顾非池一通,又让他立刻派人回兰峪关。
当时,他只北境数城失守,待他安排好了人手,才注意到大景朝廷的公文,说是顾非池为先皇后顾明镜之子,是今上的皇嫡子。
阿屠本以为,元帅是因为大景隐瞒此,以和谈的名义把他们诓来京才会恼火。
毕竟,这几天,大街巷的景人在说这件。
没想到,元帅竟然完不道?
见留吁鹰满脸阴鸷之色,似乎真不情,阿屠就把这的经大致说了,也复述了朝廷那道公文的内容。
末了,他又道:“属下还从大景宫中得了些消息。”
“大景皇帝如今重病在床,是因继后柳氏下的毒。柳氏因弑君被废,已经薨逝……”
阿屠说起这番时,心里唏嘘:这柳氏若是成,她与唐越泽母子会得到这大景天下,如今她败,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留吁鹰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时呆若木鸡,一言不发地僵立原地。
眼看着两个异族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龙泉酒楼的大口,说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一些酒客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骂骂咧咧地绕开他们进了酒楼。
了一会儿,留吁鹰唇角扯起一抹阴寒至极的冷笑,重重地抚掌道:“顾非池真是好算计啊。”
顾非池这是把自己也当作了他手里头的一把刀啊。
“元帅?”阿屠不明其意地看着留吁鹰。
留吁鹰眯了眯眼,沉声道:“皇帝中了毒……这是顾非池故意让我们道的。”
“他利了我们挑起帝后的矛盾,一步步地逼得帝后反目,彼此相残。”
“柳皇后弑君,证据确凿,唐越泽为皇后亲子,自然也就失了皇位的继承权。在这个时候,顾非池这个元后嫡子横空出世……”
阿屠也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接口道:“在大景皇帝中毒,性命垂危,其他皇子年幼,大景的文武百官不论是惧怕顾非池的权势,还是为了江山安稳,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顾非池上位。”
“真是好算计啊!”留吁鹰咬牙切齿道。
此刻再回想起万寿节那日,自己在午前与顾非池论什么正统与乱臣贼子,留吁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留吁鹰三步作两步地跨下了酒楼前的石阶,一手抓住缰绳,翻身上了马,当机立断道:“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回北境。”
他必须回兰峪关坐镇才。
从前,谢无端碍于难以从大景朝堂获得心的信任,束手束脚,只能固守北境。
可在,顾非池无论是为了军心,还是为了让谢无端更加忠心耿耿,必然会予他足够的支持。
自己不在北境,无人主持大局,左大将和连轲连战连败,根本不是谢无端的对手,再这么下去,长狄危矣。
阿屠紧跟着也上了马,以狄语低声问道:“元帅,那还需要跟大景皇帝辞吗?”
“辞什么辞?”留吁鹰甩了甩马鞭,冷冷地挥出了一个鞭花。
但凡谈判,那是要自己的手上有足够筹码的时候,才叫作谈判,才能赢得更大的利益。
不然,那就只是自取其辱,就像是老鼠被猫戏耍玩弄一般。
他一夹马腹,矫健
的坐骑嘶鸣着往前奔去,马背上的留吁鹰眼神阴鸷如枭。
这些日子来,他屡次对顾非池释出亲近合作之意,可顾非池盘不理。
如今,顾非池成了大景太子,大权在握,眼看着就要成为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更是不可能再理会自己。
对顾非池来说,最重要的是立威,是在这权力交迭之际,把皇权牢牢握在手心。
阿屠如影随形地追在留吁鹰的身后,就见留吁鹰回头对他道:“我先回北境。”
“阿屠,你回四夷馆,再留上一个月,让其他人兵分几路陆续回北境,不要惊动景人,让他们以为我还在京城。”
“……”阿屠闻言表情有些古怪。
像他们这样分散而,根本不像是使臣回国,更像是在逃亡。
有到这个地步吗?
想归想,但阿屠还是领了命。
主仆两人在前一个路口分道扬镳,阿屠策马往四夷馆方向奔驰,而留吁鹰则往北城方向驶去。
留吁鹰闲庭自若地策马而,不疾不徐,做出一副游玩的样子,甚至还很有“闲心”地在路边买了几个子。
一炷香后,他顺利地自北城出了京。
马速依然不快,就仿佛他只是出来京郊踏秋而已。
在他来了大景京城后,大景皇帝了他足够的自由,他可以随意出京,甚于他还借着游玩去了两次西山大营。
此时的官道上,不时可见往来商以及路人,最近因为万寿节,也有不异族商人千里迢迢地来京城,每年的这个时期到年前是京城生意最好的时段。
像留吁鹰这样的异族人也不特别醒目。
留吁鹰一夹马腹,开始逐步加快马速,打算直接从京城回北境去。
他这趟受皇帝邀请来京城,不是真的想议和,是想探一探大景的底,想搅乱大景的一池水,让它更乱。
可在,顾非池不是乱臣贼子,而是正统,大景的皇室没有了储位之争,也没有改朝换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非池的上位,天然地,能让整个大景更加凝聚。
这对他们长狄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
已至此,这大景已经没有必要再待了。
留吁鹰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马鞭,一甩马鞭,重重地挥在马臀上。
“啪!”
方才,他让阿屠等人暂时留在四夷馆不,就是为了麻痹顾非池,为了让对方以为他还在京城。
等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北境兰峪关,发动奇袭,打谢无端一个措手不及,最好是先夺回一城,这样,他对王上也可以有一个交代。
马匹嘶鸣着越跑越快,马蹄飞扬,在官道上踏起无数尘土。
他策马狂奔,一路经三里亭,五里亭,……等经十里碑的地标,官道上 变得空荡荡的,只零星三五人偶尔经。
留吁鹰抓着马鞭正要再次甩下,却见前方百来丈外一队身着玄色盔甲的年轻将士策马而立,二三十人,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像一堵高墙般拦在了官道中央。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娃娃脸青年,头上没戴头盔,脑后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留吁鹰心里咯噔一下,双眸微张,自然能受到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
官道上经的路人也看到了这些拦路的官兵,生怕惹上麻烦,赶紧远远地避开。
娃娃脸青年悠闲地往嘴里丢了一颗椒盐花生米,“咋吧咋吧”地吃完了。
“留吁元帅,”墨珏笑眯眯地对着前方不远处勒住了缰绳的留吁鹰拱了拱手,“太子殿下有命,留吁元帅不得离开京城。”
“还请回吧。”
他对着留吁鹰摊了摊手,伸手作请状。
他从头到尾都在笑,但语气又十分的强硬,目光锐利坚,带着一种从战场上尸山血海中磨练出来的杀伐之气。
留吁鹰眼角抽了抽,黝黑粗犷的面庞上,脸色沉了三分。
他一手将缰绳攥地更紧,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冷冷道:“本帅是来京城贺大景皇帝万寿的,是客,你们凭什么阻止本帅离开?”
“莫非大景是要坏了两国邦交吗?”
留吁鹰的语气越来越冷,掩饰不住眼中的戾气,目光冷峻。
上空的秋阳不何时被厚厚的云层所遮蔽,周围的空气跟着一变,秋风飒飒,平添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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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墨珏可不是被吓大的,挑了挑长眉,一种疑问的口吻轻飘飘地反问道:“咦?我大景和长狄有邦交吗?”
他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一样。
“没有吧。”他身后的一个将扯着嗓答道。
留吁鹰:“
……”
墨珏漫不经心地拍去了掌心的椒盐碎末,笑道:“我们太子殿下说了,大景和长狄两国只有宿仇,没有邦交。”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讥讽,这句说得是铿锵有力。
这一出,留吁鹰的脸色霎时间变了,眯了眯眼,警惕地看着墨珏一人,冷冷地提醒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墨珏仰头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惊得路边的树林中飞起了三五只雀鸟。
“元帅想多了。”墨珏一夹马腹,朝留吁鹰那边逼近了两步,十分和气地说道,“太子殿下只是让元帅暂时别离京,可谈不上斩不斩的。”
“不,若是元帅非要一意孤,此回北境,接下来的这两千里,路上也不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元帅也是道的,这北境一带流匪作祟,一直不太平,还请元帅见谅。”
他的这番说得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还抬手打了个干脆利落的响指。
下一刻,他身后的那十几个天府军将士立即向官道两边退开,为留吁鹰让出了一条道。
可留吁鹰如何听不出墨珏这两句中明晃晃的威胁。
要是他在坚持要,这伙人或许不会强阻拦,可是,在去北境的路上,他绝对会遇到“流匪”。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等自己死了后。
顾非池会“哀痛”几句,会王上送上一封国书,就说是自己非要以身犯险,以至在荒郊野岭遇险。
此也就了了。
有谢无端在北境,王上必不会为他这么一个死人和大景闹到底的。
更何况,王上还要忌惮九姓亲王。
留吁鹰下意识地提了提缰绳,他□□的黑马发出一阵不安的嘶鸣声,长长的马尾不住地甩动着。
墨珏再次伸手作请状,笑眯眯地重复着之前的:“留吁元帅请回吧。”
“……”留吁鹰的脸庞宛如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沉的,胸膛起伏剧烈。
气氛愈发绷紧。
他深吸一口气,再也维持不住他堂堂大元帅的风度,讥诮地冷笑了一声:“这位将军,你们大景四下匪乱,还真是国运堪忧啊。”
“听闻前朝末年也是这般匪乱四起,民心动荡。”
他这难掩嘲讽,似在说,大景已经日暮西下,马上就要亡国了。
墨珏的脸上不见半恼羞成怒,咧嘴一笑,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地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说了,匪乱为患,于民生确实不妥。”
“待来日北境收复,驱除鞑虏,这匪患自然也就平息了。”
言下之意是,北境的匪乱就是源于他们长狄人。
顿了顿,墨珏又道:“殿下说了,这一日不远了!”
最后这六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那神态,那口吻透着无比的信心,仿佛北境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留吁鹰的喘气越来越粗重,似是无法抑制住胸口的怒气。
看着面目阴沉的留吁鹰,墨珏呵呵笑了,也往旁边让了让:“元帅若是一意孤,那就请。”
留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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