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朝,宁穆帝兴和六年。
春三月,柳明花媚,裴瑛跟随祖父裴昂和二哥裴宣,坐船从北司州归来都城建康。
这日晌午时分,客船准时泊岸,一袭白衣素裳的裴瑛戴了帷帽,与祖父和二哥一齐下了客船。
除了裴家家主裴元和大哥裴清,谢氏家主谢航和裴瑛的未婚夫君谢渊特意前来相迎。
见到那一如山水娴雅清润的乌衣公子,裴瑛心中只想冷笑。
她乃裴氏三房独女,母亲在她幼时便早早病逝,父亲裴章是勇猛的武将,威名赫赫连年挣得军功,后封有爵位,但父亲常年征戍在外,她常年被养在祖父母身边。
不幸的是,四年前父亲战死沙场,她随家族过继袭爵的兄长扶棂北去,此后在北司州为父亲守孝三年。
去岁夏天,三年守孝期将至,裴家本打算让她年前归建康出阁到谢家。
可她那温润如玉的未婚夫君谢渊,竟趁她在北地守孝期间,与旁人暗通款曲,偷香几月后东窗事发,因那女子父亲有些来头,谢家不得不纳其为妾。
名门正妻犹在守孝待嫁,娇柔美妾却已高调进门,此事何其荒唐?
裴家得知此事,愤而欲同谢家退亲,谢家家主却不同意,说谢渊不过是一时糊涂风流,并非有意不敬裴家和六娘。
但两姓姻亲,谢家不慎出了差池,作为补偿,家主谢航承诺,若两家这桩姻亲如愿结成,谢氏在南方诸州的各项家族资源,皆可与裴氏共享。
此提议一出,裴家着实心动。
谢氏以几百年世家而立世,地位声望尊崇无双,但自从前朝谢相去后,谢氏再未出将相大才。但在南边,若要以文化学术和人脉名望论大族根基,裴氏与历数百年而根深叶茂的谢氏相较还相去甚远。
裴氏一族发迹于司州以北,当今家族众人在东宁朝政事军事上皆有不俗建树,族中还有裴昂这样举足轻重的两朝泰斗。因此若论屹立朝堂风云,裴氏在东宁朝倒多有典掌机要之人,家族一片欣欣向荣。
裴谢两家联姻,可谓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而且要论世情,谢渊不过只是略有出格之举,并非天理难容,两姓退亲非为上策。
但裴瑛却决计无法再忍受谢渊的风流薄幸。
痛定思痛过后,裴瑛一心想要退掉谢氏这门亲事,但她也深知,她和谢渊的婚约,事关裴谢两族将来,并非只他们二人间的事。
退亲一事困难重重,而她又无法徐徐图之。
二哥隐隐透露过,谢家想将婚期敲定在六月。
时不待她。
她需要一个契机。
江风吹拂而过,帷帽之下,裴瑛感觉身子有些发冷。
四年前,她在一片白幔苍凉中哀戚北去,而今日,她却是在满目春意里黯然南归。
*
和大伯父以及谢家伯父行了晚辈礼并稍作寒暄后,裴瑛便退到一旁垂眸静立,将场子留给三位长辈叙谈。
感受到有一抹目光在透过薄纱凝望她,裴瑛不用看也知晓那是谁。
她甚至都不想再理会他。
谢渊见她并无亲近自己之意,心想自己去亲近她便是。
“六妹妹。”他迎上来温润唤她。其实从裴瑛出现在他视野里后,谢渊便时刻打量凝看着她。
那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他没什么不敢看的。她虽戴着帷帽,只着一身白衣素裳,可莲步款款间,身姿窈窕,淑女端庄。
不愧为裴家女郎,故去忠信侯之女,两朝肱骨裴昂之孙女,和他谢氏门楣尚算得上相配。
她小时候就生得明媚娇俏,想必轻纱之下,定然也是云容月貌。
“六妹妹,几年未见,四哥甚是想念你。”
见他隔着薄纱凝睇着自己,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子泛了红被水洗着,令他显得愈加清润深情起来。
帷帽下的裴瑛心思复杂难言,面上却皱眉,“谢四郎,别来无恙。”
谢渊微微发恼,“六妹妹,你如何要与我这般生疏?连叫一声四哥都不愿意。”
裴瑛沉默以对。
谢渊也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又问向裴瑛:“六妹妹有意冷待我,可是因那件事在生四哥的气?”
裴瑛反问他:“谢临羡,你觉得呢?”
谢渊面有愧色,“是四哥未有顾及六妹妹,你生气是应该的。”
裴瑛心间微微涩然,她与谢渊有少时情谊在,他这般不顾及她,说不难过是假的。
谢渊见眼前的女子一派冷漠萧清,他心下忽然没由来的发慌。
“六妹妹,过去是四哥不好,慢待了裴家,更轻待了你,令你伤心失望,四哥在此跟你赔个不是,还请六妹妹原谅则个,往后四哥再也不教你伤心就是。”
裴瑛杏眸低垂,声如冷玉,“谢临羡,逝川之水不可倒转,我不知要如何原谅释怀。”
隔着薄纱,感受到裴瑛周身漾起幽微冷意,心思明灭间,谢渊忽而并指起誓,姿态端方诚挚:“只要瑛娘愿意原谅我,我谢临羡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向你证明,可好?”
裴瑛倏而抬头,凝看向近在咫尺的谢渊。
他此刻眉目含情,温润的桃眸里蕴含着期盼,裴瑛瞧着他这般模样,短短时刻里,思绪弥漫。
她想到裴家和自己,世家儿女的婚姻大多因利益而结合,而她作为裴氏女,从小锦衣玉食,知书识礼,得家族恩泽庇佑,如今长大成人,总该以裴氏利益为先。
何况,谢家乃高门望族,谢家伯父伯母通情达理,她嫁入谢家,算得上沐浴荣华。她若主动退掉谢氏婚约,以谢氏为东宁望族之首,她再要同其他高门望族议婚,也并非易事。
而且祖父所说不错,谢渊这个人,一旦他展现出拳拳真心,很容易便让人自动坠入迷梦中。
她不信谢渊的承诺誓言,但裴瑛有那么一刹那间的动摇,她其实深知自己的挣扎是徒劳。
只是她实在难以启齿。
就在她鼓起勇气,天人交战地思索着是否要回应谢渊时,码头另一侧的西边空地上,忽然间马蹄声震,尘土飞扬。
*
久远而熟悉的马蹄声传入耳际,裴瑛猛然转身朝西边望去,远远便瞧见一队东宁将士从驿道上踏马而来。
而扬鞭策马奔跑在最前方的,是穿一身银亮铠甲,飒沓如流星的高大英武男子。
遥遥望见此情此景,裴瑛眼前忽而就蒙了一层雾气。
父亲是武将,一生勇猛无匹,他故去四载,裴瑛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此时此刻,看到那身穿将军铠甲之人,裴瑛恍惚间以为是父亲知晓自己受了委屈,一路快马加鞭从军营赶来要替她强势撑腰,而后大笑着接她回家。
父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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