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用攥成一团的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泪眼朦胧地望着小东,咽下喉头的哽咽:“都是娘不好,要是能将你生的像常人一样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小东沉静地望着锦娘,不知是否是受她感染,眼眶也蓦地红了,神情怆然,恰如其分地挤出了一滴眼泪,握上了锦娘的手道:“不,不是您的错。我后来变成了五趾,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我还是我,除了外形和先前没有丝毫的差别。难道就因为我天生和别人长的不一样,就要受人冷待和欺辱吗?那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当时想不明白罢了。”
锦娘的目光划过赞叹之色,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不要再往心里去了。”
小东受到了锦娘的赞许,低沉的情绪略有缓和,坚定道:“是啊。就算天生六趾又怎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应该接受自己,好好活着,或许人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不正常之分,大家只是还不习惯。就算他们不接受我,也没那么坏。老伯在山中生活了一辈子,不也好好的。总会有能够接受我的地方。如果我不去计较别人的看法和眼光,他们就无法伤害我。”
众人被小东一席发自肺腑的话震撼得说不出话,他年纪不大,但是话语却像一个历经坎坷的老者,一字一句如同擂鼓,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你......不怪我吗?”锦娘问。
小东摇摇头:“我不怪您。我想,我先前应该也从未怪过您。”
小东在朦胧的光线下,眼神坚定又执着,竟然让白瑶恍惚间觉出了些情真意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个时候,小东是不是锦娘的孩子好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他化解了锦娘百年来的执念。
楼下传来欢快的乐曲、踏踏踏踏的舞步和欢快的笑声。
小东趴在栏杆上往下望,被一楼歌舞升平的场面吸引。
船舱两侧坐着几名女子,在欢快地敲击着象脚鼓和一种细长的弹拨乐器,乐器上勾勒着鲜艳亮眼的图腾,发出的声音曼妙激昂,节奏感很强。
女子们穿着绣花镶边的长裙,绕着船舱的中间旋转,轻快的舞步在地板上附和着乐器的节奏发出清脆的踢踏声。撑开的裙摆像一朵朵接连绽开的花,五彩斑斓地飞旋着,目及之处尽是繁花,直叫人眼光缭乱。
她们有的手中拿着手铃鼓,铃铛在舞步之间响起一连串清新悦耳的声音,与姑娘们的笑声混为一体。随着手掌拍打在鼓面上,浑厚的低音又如低声沉吟,为乐曲装点上意味悠长的余韵。
锦娘守在小东的身边,满含柔情地望着他,怎么也挪不开目光。
“她们是你的朋友吗?”小东侧头问。
“是啊,我在河上漂游这些年,是她们陪在我身边。”
小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问:“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当然。”
小东的高个子走进歌舞的女子中,引起了一阵哗然,连音乐也停了下来。他有些害羞地回头看了一眼锦娘,锦娘倚在栏杆旁,淡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一名女子牵起小东的手,将他拉进了人群中间,带着他欢快地跳了起来。霎时间,周遭声势浩大的舞乐又重新奏起。女子们扭动着腰肢和裙摆,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不顾外界纷扰、今是何世。
小东稍显笨拙地摆动着肢体,有女子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轻笑出声,他立刻红了脸。几名女子挤到他身边,对着他暗送秋波,小东手足无措地退到了一边,拘谨地抬头看了一眼锦娘。
锦娘从楼上下来,坐在了击鼓的乐师身侧,对那些女子的行径虽然有几分不赞同,但是也没有拂了姑娘们的性子。只要不出大乱子,她便不会阻止。
热闹了大半夜,姑娘们也有些疲了。舞乐渐渐低沉,船舱内光线昏昏。
白瑶抱着双臂倚靠在楼梯旁,见小东避开人流走了过来,问:“怎么了?”他的神情有些惴惴不安,眼底似乎过于凝重了。
小东躲在木质楼梯下,小声喃喃道:“我以为她要找六趾的孩子只是个幌子,看样子,她说的是真的。”
白瑶以为他是入戏太深,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真的假的又怎样,她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你也没有损失,还白白上船享了一回口福、眼福。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东沉默不语,又远远地望向跪坐在地上、不知看到了什么,迎着舞乐拍手大笑的锦娘身上。
她饱经风霜,眼角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斑白的鬓发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下泛着浅浅的光辉。和一船年轻亮丽的姑娘相比,她已谈不上多么漂亮,却叫他看出了温和慈祥,如同沉淀了多年的酒一般别有韵味,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白瑶突然感受到一束冷沉的目光,她低下头,见化作狐狸的晏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拐角,那眼神她可太熟悉了,每当晏离不认同她的做法时,便会拿这副样子看她。
他约莫是听明白了小东的话,知道他们是合伙骗了锦娘。白瑶挺直了后背,避开他的视线:“我们也是出于无奈,谁叫你留在了船上......”
漆黑的河道上,画舫如一颗明星,悄然划过沉静的黑夜。水波幽幽,倒映着一船朦胧又旖旎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河道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挤了进来。画舫依旧沿着河道漂流,船身渐渐迎上了那道白光,只是船舱的人沉浸在玩乐中,未有察觉。
直到他们察觉时,两道人影已悄然落在了夹板上。
“什么人?”
“那是谁?”
几位在窗边的女子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船舱内的人纷纷挤到窗边门边眺望,只见融融灯火下,两个身手不凡的女子正手持武器,严肃冷寒地盯着他们。
一位眉眼硬挺,看上去更为成熟,用一只木簪挽起青丝,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古板的灰色开衫长褂,肩头上扬,如同鸟雀展翅高飞的翅膀。她的手中压着一柄银色的刀柄,还未出鞘,就让人感到了一丝煞气。
相比之下,另一位打扮得清新俏丽,身上的色彩鲜亮,佩戴着繁琐的银饰,神情虽然没有肃杀的压迫感,但眼底却也是一片冷意。她手持弯弓一把,银质的弓身泛着冷月银辉,弓上却没有箭。
“青丘左右相在此!让你们舫主出来!”
那身着灰色开衫长褂的女子压着声音强硬地喝道,如同命令的语气,立马让船上的女子躁动起来。
“什么左右相?”
“青丘的左右相怎么会来这里?”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青丘的。”
“她们该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哎呀,舫主人呢?”
船舱的门突然推开,几名门内的女子突然被挤了出来,抬眼与两位骇人的相一对视,身上一阵寒意,哆哆嗦嗦地待在门边不敢动。
这时,门内又传来:“让让,让让,借过......”
白瑶从人缝中挤出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眼睛忽而一亮:“施未羽!卿书!你们怎么来了?”
施未羽沉默不语,手从腰间的刀柄上放下,目光暗暗在白瑶身上打量,见白瑶无事本该松一口气,但见她太过无事,气又不打一处来。
卿书的反应就轻松多了,她手上的弓化做一阵氤氲消散,走上前盯着她的眼睛问:“瑶瑶,你怎么了?信上说你被绑架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白瑶这才想起来她为了避免找不到锦娘的孩子做了两手准备,给长乐宫寄了信,还声称自己被绑架了。
白瑶眼神躲闪:“卿书姐,我没事,真的没事。“
不远处传来一声不满的冷哼:“我看她就是平日里疏于修炼,连一船鬼魂都奈何不了,还要叫人来搭救,不如早点回宫,我亲自教。”
让施未羽亲自教?她还不得闷死!白瑶一口气没上来,急得挤眉弄眼:“我平日修炼可用功了,但我这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吗?我若是一直待在宫里,怎么有机会开拓眼界?要是我没有亲身经历、亲眼见过青丘的风土人情,未来怎么治理青丘?”
“你还想治理青丘?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青丘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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