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漪一直将这份求而不得的爱慕与思念深埋心底,虽然苦于无人倾诉,但也因此无人阻止而肆意生长,愈演愈烈。如今被一个外人发现,还欲加干涉,心中压抑多年的火苗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慕小闲规劝道:“本来你近水楼台应该先得月,但这样偷偷摸摸的暗恋根本没有成功的几率,不如尽早放弃。”
苏怜漪一身寡淡的青衣负手站在花丛中,压着眉头,眼里是经年沉淀的偏执与不满:“慕姑娘,你不明白。我不求她知道,不求她能回应,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就好。”
慕小闲只是暂时在这里落脚,没必要多管闲事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对华尧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激之情的。不知道也就罢了,碰上了必然要捍卫他头顶的颜色。
于是她摆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十分诚恳地劝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此热烈地喜欢一个人,为她遮风挡雨、默默奉献,特别无私特别伟大?这样只是在感动你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领情。这种单方面的感情输出毫无价值,还耗费了你个人的时间精力以及身体健康。你都不尊重你自己,还指望别人来爱你?”
慕小闲用词太直白,红晕渐渐爬上苏怜漪的脸颊,他垂眸思忖起来。
慕小闲暗道:没错,想通了就好。你与白瑶不合适的。
苏怜漪的桃花眼流露出惹人怜爱的忧愁,身后落花飘零,好像也在为他惋惜。
不知怎的他眼波一变,敛眉抬眼看向前方,坚定的说:“不。我不会放弃的。”
慕小闲脑袋一歪:我听到了什么?
苏怜漪转向慕小闲,眼睛变得异常明亮,语气坦然又坚定地说:“你说的对。我应该告诉她。”
“等等,你清醒一点。”慕小闲慌了:“你拱哪颗白菜不好,你要拱那颗长的最好,还收了别人定金的?华尧别的不行,打架一个顶十。他当年神魔大战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天庭都没人敢招惹他,你这身板在他手上连一招都撑不了。他的绝招你是没见过,绝对能把长乐宫轰轰了。”
苏怜漪眼色深沉,皱起眉头握了握拳:“没错,殿下温婉贤淑,怎么能嫁给那种莽夫!”
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尧风评被害。
慕小闲:???华尧,是我对不起你。
慕小闲心里翻来覆去那个气啊,她好不容易跑来了青丘,还得给华尧的婚事善后。但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不能撒手不管,不然苏怜漪失败之后反咬她一口,她找谁说理去?
她都能预想到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天庭那帮“干啥啥不行,吃瓜第一名”的神仙背地里如何议论她。
苏怜漪躲在白瑶议事必经的花坛后面,身体掩在花花草草之中,露出两只眼睛在树叶间偷瞄。慕小闲老老实实蹲在他脚边,状若灵魂出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苏怜漪撇了她一眼,压着声音说:“慕姑娘,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慕小闲一个激灵醒过来:“不,我得感谢你。真的,至少你还将我带在身边,让我能明白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毁灭的。”
低着头匆匆路过的侍女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慕小闲挤眉弄眼示意她快走。侍女低下头往别处去,心里嘀咕着苏先生怎么和慕姑娘鬼鬼祟祟的。
苏怜漪陪在白瑶身侧侍奉多年,虽然明知她早有亲事,但一直未曾见过传说中的华尧上神。在他的记忆中,白瑶多年来不曾见过这位上神,也不加提起。
他私以为白瑶并不在意这桩亲事。然而,白瑶去天庭赴宴发生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似乎和他揣测的大相径庭。
他每夜辗转反侧惴惴不安,每日见到白瑶心里都好像被捅了一刀。
白瑶看上去越是耀眼,他越沉迷不悟,心里的伤口越疼。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乐师,本来只想一直陪在她身边替她安神分忧,但现在一想到白瑶为他人披上嫁衣他就嫉妒得发狂。
他不敢说,害怕这会破环原本的平衡。但慕姑娘的话就像一巴掌将他拍醒了。如果他不说,白瑶就不会明白他的感情。何况,定亲的上神他觉得根本配不上白瑶。
慕小闲不知道苏怜漪给自己铺垫了多少内心戏,只希望他能干脆利落地被拒绝,然后他们各回各屋,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全剧终。
“她出来了。”苏怜漪压着声音说。
慕小闲扒开眼前一片叶子瞅了瞅,白瑶带着两名侍女从院子中央穿过,脸上依旧是礼貌优雅的淡笑,发间步摇上的珠玉在行走间摇曳,白衣飘飘宛若仙人。她身姿挺拔,在进寝宫的大门时侧头后望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
苏怜漪眼睛一眨不眨地目送白瑶进门。慕小闲看白瑶已经走远,问:“你躲在这里就为了在她下班的时候看她一眼?”
苏怜漪慢慢收回目光,喉头一哽,化作一句轻叹:“她平日太忙了,有时会忘了召见我。其实我可以待在外厅为她弹琴,不会打扰到她的。”
他站在树阴下垂着头,嘴唇抿成一线,细碎的刘海半遮着眼,掩饰着眼里流转的水光。温润平和的面目之下,压抑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愫与哀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有什么办法呢?
——华尧真的是个好归宿吗?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慕小闲将苏怜漪的样子看在眼中,恍然记起自己刚入青丘那天,白瑶在大殿上一身黑色萎靡不振的样子,或许她心里并不是那么痛快。
慕小闲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算了,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次日旁晚。
天色低沉,巡逻的侍卫点亮了偏院的灯笼。
竺予领着个木制的食盒匆匆进屋,从盒子里端出来半只还冒着热气的脆皮烧鸡。
慕小闲难得正经地端坐在桌子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酱油色的烧鸡,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让她眼睛一亮。
“我找了两间厨房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竺予递了一双筷子给慕小闲,后者毫不客气地将烧鸡三下五除二撕扯开。
粉色的鸡肉暴露出来,光是看那娇嫩光滑的肉质,就能想像出口感会有多好。慕小闲舔了舔嘴唇:“多谢,好久没吃鸡了馋的不行。”
慕小闲连皮带肉夹起一块,在亮光下一看,喃喃道:“我跟你说,我吃鸡很有经验。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不是一只好鸡。”
竺予“噗”地一笑,显然不信:“怎么?您还能看出它的生平不成?”
“那倒不行。不过这鸡肉质紧致细嫩,绝对是散养的好鸡,就是放了超过一日有点不新鲜了。”
慕小闲把鸡肉塞进口中,酥脆的鸡皮和软嫩的鸡肉在牙齿与舌尖碰撞,完全不柴,汁水饱满,唇齿留香。“唔,这里的跑山鸡也太好吃了吧。”
慕小闲啃了口鸡腿,撕下一片热腾腾的嫩肉。“我心都要塌了。”
“对了,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竺予看着慕小闲吃的欢腾,目光飘散,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打听了。十一殿下外出了,过几日才会回来。我跟他家的侍从说了,有位慕姑娘近日来青丘探亲,想顺便见见他。”
慕小闲点点头,嘻嘻地笑了,语气夸张地说:“竺予亲亲办事我最放心了。”
竺予回过神剜了她一眼:“慕姑娘要是个男子,定然能唬的小姑娘晕头转向。”
慕小闲舔了舔手指,眼波一挑:“我是女子不也照样可以吗?”
竺予的嘴角抽了抽。
慕小闲加快速度将鸡啃的只剩了个半个架子,竺予递给她一杯温水和擦手的帕子,嘴上还不忘调侃:“我们也没饿着您啊,您这狼吞虎咽的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样。
慕小闲低头喝水不语,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暗道确实有件要紧事呐。
竺予把桌上收拾一通,拎着食盒出了门。慕小闲在院门口瞅了瞅四下无人,背着手一本正经地挺起胸膛往后花园走去。
花丛间幽暗寂静,时不时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园子里挂着为数不多几盏昏暗的灯笼,像是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映亮了地上暗淡的花草。
苏怜漪负手立在一盏灯笼旁,一层烛光镀在他身上,让他的一袭青衫染上几分暖意:“你觉得能行吗?”
慕小闲蹲在花丛间,拨开几束不知名的杂草,认真检查了一番,十分笃定地说:“相信我。科学表明......就是有一帮很有权威的高人通过研究发现,昏暗的环境利于距离的快速拉近,浪漫的场景更容易加深感情。
“不过你和白瑶殿下情况特殊,不论她作何反应,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负责失恋后的心理调节,但是如果价钱另算,我也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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