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镜星出始向道(5)
下瑶山的第三日下午,阮含星跟着朝珩,又经历了拔玉米和杀猪的难忘经历。
阮含星学会了如何辨别成熟玉米、如何掰玉米、如何套猪出来、如何控制暴怒的猪、如何烫猪毛以及如何割喉除血……
阮含星也听了朝珩和各路中老年人涉猎极广的谈话——从天下大势、名剑宝器、天文地理、田间农事,到菜肉的多种烹饪手法,甚至还有养猪的护理方法。
阮含星心道:若是朝珩有朝一日飞升,必定是个农仙而不是武仙。
尽管仍不明白朝珩意欲何为,但她还是很认真卖力的学习。
从王大娘家里回玉米地时,天色又是墨黑一片,星光粲然,月色温柔。
阮含星跟随朝珩的步伐,走到明棠村外一道深湖旁,那湖沉静渊深,倒映明月繁星极其清晰。
朝珩道:“手,伸出来。”
“啊?”阮含星一怔,但也乖乖听话伸出。
那双柔软的掌面被剑伤的旧痕淡去不少,连小拇指曾经的断处此刻也只是一道颜色浅淡的疤痕,不像刚开始那般狰狞,不过因这几天的农活,这手上又有些擦伤磕碰伤。
朝珩伸出手拖住她的掌背,细细看了,道:“不错,看来之前给你的药你还是听话用了。之前你训剑断指的事,师姐都与我说了,要强很好,但也要呵护好自己。”
阮含星用力地点点头。
十来岁的丫头片子,若是寻常人家,应也是承欢膝下、当作掌上明珠般娇宠长大,而阮含星听了一句普通的关切之语便用那充满信任和感动的澄然双眼望向他,倒让他心中不知为何略略一窒。
看来真如老龟所言——良心痛了。
他从袋中取出青玉瓶,递给她,“看你手上新伤加旧伤的,赶快涂上。”
“好,谢谢师尊。”阮含星微微弯了弯双眸,乖巧应下。
朝珩轻轻呼一了口气,才让自己莫名收紧的心绪放松些,他指着前面这片湖道:“此湖极为澄澈,每到月上,星月皆映其中,湖面澄澈如镜,故曰‘镜湖’。”
夜色下的镜湖,倒映着来自天空的光源,再朦胧地晕开。
“前些天你说,入瑶山是为众生,其实也没错,”朝珩望着湖面,轻笑也似轻叹,“我在十几岁时也总觉得自己修道是为众生。”
“后来便不是了么?”阮含星问他。
“不能说不是,应该说不敢。”朝珩仍是含着淡淡笑意,阮含星却觉出他言语中的落寞。
恣意的剑仙也有无法潇洒的时刻。
“师尊连陵江地宫这样强大的邪魔歪道都能诛灭,为天下苍生谋取了许多年的和平安稳,又杀了那些为非作歹的蛇族败类,怎会不敢说为众生?”
他扔了一颗石子下湖中,“众生这个词太大了,而一人之力太小。“
他说,世人对他毁誉参半,多也是因他精于剑而疏于道,是因为对他来说修剑易,修道难。
若是知道亲手种花,闻过花香,见过花从含苞到盛放的美,才会真正想守护花;若是从一颗种子开始种过粮食,知道其经历春夏或秋冬的艰辛不易,才会真正珍惜饭菜。
那么人呢?如何发自内心地去真正守护人?何况,守护所谓众生?平心而论,他不明白,只能不断去感受。
“师尊,你方才还说论迹不论心呢。你把那些邪魔歪道杀了,本身就救下很多人。”阮含星宽慰他道。
“即便论迹,英雄也许曾是个狗熊呢?说为苍生,其实有时一个人也救不得。”朝珩似想到什么,止了话头。
其实已经过去几年,但他脑海中也一直有放不下的遗憾和执念。
那是一段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往事。
“师尊,”阮含星将手覆上他的手腕,那清劲有力的脉搏伴着温热透过衣袖传到她掌心,她轻声问道:“师尊也有救不了的人,挽救不了的事么?”
月色幽寂,温声软语和诚挚瞳孔仿若能让人卸下所有白天坚硬无比的外壳,直达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是。”
面纱之下的泪眼,鬓边掉落的海棠花,一场无法阻止的凌虐,一个永远不得解的痛,一场如风似影、无疾而终的情。
天涯不知去处,咫尺难说相思。
阮含星不欲追根问底,握住他的手腕,“师尊,当月亮是很难的,当星星就足够了。”
朝珩一笑,将前番心绪都收敛起来,道:“徒儿所言甚妙!”
前两日朝珩将冰剑、玄扇都收入乾坤袋,以免招人耳目。
此刻他将冰剑取出,递给她,“这两日除了干活外,也是为你学剑做准备——品酒锻炼视嗅味三觉、挖土豆掰玉米讲究手法、杀猪讲究循循善诱锻炼技巧,在练剑上都实用得很。剑圣秘法,从不外传。”
见他面上阴霾散去,阮含星亦是一笑,接过冰剑应道:“是!师尊授课,必然与众不同。”
“那日你选了它,也是识货人,日后定要好好用它。”
剑与修士相辅相成,高手配名剑,方不辜负彼此。
剑又回阮含星手中,因此前几回暗自交锋,如今的冰剑已乖顺许多。
朝珩为阮含星介绍这把剑,原是他亲手制成。
瑶池一抔雪,聚成剑身,清透似冰,却也可柔软如雪,悉靠持剑人法术运化驾驭。
其剑柄亦由上古飞鸾骨锻造,蕴含远古上神灵气,对修剑大有裨益;剑柄系着的龙谷玉,冬暖夏凉,佩戴于周身可滋润灵台气脉。
“原来这叫龙谷玉。”阮含星轻轻捏着剑柄处垂着的莹润洁白的玉,细细打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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