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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明志

小说:

登金枝

作者:

有凤栖梧

分类:

现代言情

萧清欢屈膝对萧帝行了一礼:“父皇万安,昭华迟来了。”

林贵妃笑容几乎挂不住,艳丽的脸上神色僵硬,死死盯着萧清欢。

龙椅上的萧帝疏朗一笑:“无妨,自幼你便不拘宫廷礼仪,入座既是。”

众人跪着,相互递着眼神,心中已然对昭华公主在萧帝心中的分量有了数。

萧清欢方才悠悠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诸位也请起吧。”

众人纷纷站直身,看向这位离京五年的公主。

只见龙椅下首第一位的女子一袭鸾鸟朝凤十二幅缎面宫裙,手挽云烟软罗,头梳凌云髻,戴鎏金凤穿牡丹冠,簪一对九展金凤衔珠步摇,耳坠牡丹东珠,腰挂龙凤同心如意佩。眉如弯月,眼若灿星,右眼下的朱痣更是春色如许。

这单看外貌,谁能想到是在边疆磨砺几年的人呢?可再细看那神色却是冷清锋利的,完全不同于深宫娇养大的几位公主,眼风扫向众人时,带着十足的冷意与漠然。

温怀瑾停下杯盏,温柔看向记忆中垂髫女孩如今的模样,方觉满堂美人兮,只一人尔。

一众皇子的席位中,萧元羡握着杯盏的手一紧,收回落在萧清欢身上的目光,抬杯掩下眸中翻涌的思绪。

林贵妃扯着牵强的笑:“不过是一时口快,昭华不会连这也要计较吧?”

萧清欢落座,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想来应当是不该问的,但昭华实在好奇,不知是哪里惹了贵妃娘娘,竟叫娘娘只一味盯着我瞧?”

众人纷纷噤声,打量着自己的鼻子不敢说话。

林贵妃脸色不虞,强压怒气:“昭华,你在蛮夷之地呆了五年回来,规矩忘了便算了,难道连本宫是你的庶母也忘了吗?”

萧清欢抬眸扫向林贵妃,还未开口,便听得萧帝压低声音轻斥:“你今日是想怎样?大庭广众,你又有一点庶母的样子吗?”

林贵妃顿时哑火,只能勉强笑回:“是妾身失言。”

萧清欢收回目光,没再言语,心中却不由冷笑,瞧吧,在绝对的的地位和话语权面前,被护佑的人根本不会被反驳被刁难。她看向萧帝身下的那张龙椅,越发向往。

林贵妃心中直骂萧清欢,大庭广众之下挑衅她,害她失仪被陛下斥责,她定然不会让萧清欢好过。

萧帝没再理会林贵妃的眉眼官司,举杯扬声:“此为昭华与冠军侯设宴,庆与南越战大胜,诸位不必拘礼,来,与朕同饮一杯。”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共饮,坐下后继续觥筹交错,宴上气氛和乐。

无人注意处,萧玉婉盯着萧清欢的眼里满是妒意。

同是父皇的女儿,她萧清欢凭什么独得父皇宠爱,从幼时起便是这样,其余人从来只能衬她万绿丛中一点红。好不容易顾家一夕倒台,顾后郁郁而终,她的外祖得以被父皇重任,这几年来,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为什么萧清欢偏偏回来了!

萧玉婉越想心中越发嫉恨,脸上的笑在宫宴上都几乎要维持不住,手中的巾帕早已捏的全是褶皱。

萧清欢轻呷一口杯中酒,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席上众人,不经意间又与温怀瑾对视上。

萧清欢举杯微微颔首,温怀瑾也举杯对敬,看向萧清欢时眉目漾开笑意。

因着宴会主角是萧清欢与楚牧川二人,楚牧人破例被安排在萧清欢下首。

瞧见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几次交汇,楚牧川微微扯唇,语气莫名:“殿下的眼睛,不若长在那位长公子身上?”

楚牧川一袭玄色直裰锦袍,袖口领口都镶绣着金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同色宽边锦带,坠昆仑白玉麒麟佩,墨发束起戴着嵌玉望舒金冠,身姿挺拔如岳,面容硬朗英俊,剑眉斜飞入鬓,眼瞳深邃凌厉。

随同来参加宫宴的俏龄女子众多,纷纷时不时偷偷看向楚牧川,只觉得脸颊温热羞红,手上捏着的香帕不由一紧,举手投足间行为更加端庄规范。

众人了然,本来这温氏长公子芝兰玉树无人可比,引的不少女娘芳心暗许痴痴恨嫁,如今看来怕是这京中女子的春闺梦里人选又要多添一位。

萧清欢闻言,收回目光看向楚牧川,不由轻声一笑:“只是慨然几年未见现下再瞧,果真如其名般怀瑾握瑜。”随后起身,“宴席乏闷,我且离席一会儿。”

楚牧川按下心底情绪,敛眸闷声开口:“人多眼杂,殿下早些回来。”

萧清欢离席后不久,那位怀瑾握瑜的温氏长公子借口不胜酒力,迫不及待的出去透气了。

楚牧川深邃的瞳孔不由暗沉下来。

萧元羡握着杯盏的手又是一紧,拼尽全力的克制自己不去看萧清欢离席的背影。

琼琚湖旁,视野开阔,萧清欢一手支于额间,身子倚在听雨亭的美人靠上。灯火阑珊,映的萧清欢角色清冷的神色生出几分柔和,逶迤拖地的裙摆上的暗纹金线熠熠生辉,闪着细碎的光。

温怀瑾来时便见这样一副景象,那只在梦里出现的人如今就在眼前的灯火阑珊处,如梦似影。

他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他怕这到头来又是大梦一场空,这五年来,他心心念念边疆战事,当真只是心心念念边疆战事吗?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清欢耳力极佳,立时抬头望去,便见温怀瑾站在暗处。

后者敛下心中万般思绪,步履轻缓,向前拱手行礼:“臣温怀瑾见过殿下。”

借着阑珊灯火,萧清欢看向眼前的白衣公子,他身姿颀长,是真正从内到外的儒雅温润,一袭月白色锦袍一尘不染,衬的他清瘦如竹,经长年累月洗礼过的书卷气几乎扑面而来。

玉树瑶阶,风骨自成。

豆灯的余光映照,他仿若笼罩着一身清霜,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眼前人自幼庭训严谨,一言一行皆克己守礼,拱手行礼间,嘴角噙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萧清欢心里再次慨然,时过境迁,竟真有人端方持礼始终如一。

“久未相见,怀瑾哥哥依旧,却与我生疏尔。”萧清欢起身,一双眸子带着潋滟笑意亮的惊人。

温怀瑾站直身,眼睫低垂,抬手摸了摸萧清欢的发髻,眼里眉间全是温柔:“我怎会与枝枝生疏,枝枝终于回京了。”

“是啊,我既回来,有些事情,也合该昭雪了。”萧清欢眸子里闪过暗芒。

温怀瑾听明白萧清欢话中的意思,轻声道:“枝枝,蚍蜉撼树,谈何容易……”

“我不在乎,蚍蜉撼树也好,螳臂当车也罢。”萧清欢直视着他,神情坚定语气凛然,“会有一天,我成为树,成为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温怀瑾呼吸一滞,眼底闪过惊愕,他怔怔的看着她,眼尾微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被云遮住的清虚也展露头角。

温怀瑾抬手摸了摸萧清欢的发髻,那墨发已不是垂髫总角时的模样,而是梳云掠月珠围翠绕。

他的手纤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落在珠翠满头的墨发上,动作始终轻柔,他衔着温和的笑意,开口的声音如珠玉碰撞,眼里如藏潺潺春水,流向眼前的姑娘。

“既如此,愿为枝枝,沃盥輮轮。”

“朕绍休圣绪,尊履帝极。蒙天之祐,得女昭华,才貌双冠,巾帼风姿,雍和粹纯,淑慎性成,着加封镇国,视同亲王,封地秦州,食实邑万户,以表肃雍之誉,彰疆场之功。”

朝阳初升,金色的眼光洒在巍峨皇宫的琉璃瓦顶,宫中禁军站立如林尽显皇家威仪,文臣武将身着朝服,按着品级排列于殿中,一个个神情庄重

萧清欢身着华贵金绣牡丹双凤袍,头戴凤冠,缓缓步入大殿。一步一步走向高位时,她只听得到她胸腔中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那是与当年她跪下下首时截然不同的心跳。

萧帝自龙椅上起身,将玉册金宝递给萧清欢。

萧清欢面色如常的抬手接过,随后举着玉册金宝转身,目光沉沉扫向下方跪着山呼千岁的一众朝臣,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她身后是九五至尊,身下是朝臣百官,她站在这金銮殿的高台上,可这高台不够高,远远不够高。

她如是想。

翌日,南越前来求和的使臣到了东临京城。

宣政殿内,萧帝神色莫辨的坐在龙椅上,眼看着底下争论不休的谈判。

苏广忠弯身对萧帝道:“陛下,奴才去昭华公主府时,正赶上公主出府,公主说她才疏智浅,不足以舌战群儒,便不来了。”

底下的南越使臣听到一阵心塞,看着眼前的赔款金额,想起导致他们赔款的罪魁祸首的散财事迹,在心里鸟语花香的开始问候萧氏皇族。

萧帝看了眼那群大臣,好笑:“倒是会躲清闲。”顿了顿又道,“那便去请冠军侯。”

不多时,楚牧川被请了进宫,临时进宫,一身玄衣便来了,气势上远胜这些文臣,坐下来时亦是冷厉肃杀。

南越的使臣不免一哆嗦,他们哪会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害他们在此屈辱谈判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想到自家皇帝的命令,还是开口继续与东临朝臣继续攀扯。

南越来的使臣和东临的朝臣就谈和赔款金额争论不休,一时胶着。

楚牧川心中不耐,目光微寒扫了眼口若悬河的使臣,站起了身,拱手对萧帝道:“臣观书案方寸之间,不足以谈和,请陛下让臣与之战场相谈。”

萧帝轻笑了一声,没立时回话,只是目光幽幽扫向那些南越的使臣。

南越的使臣听到此话俱是一愣,也回过神来,这可不是只会跟他们耍嘴皮的文臣,于是赶忙擦着额间的冷汗道:“楚将军言重了,还是再坐下来细细谈罢。”

“对对对,先坐下来,细细谈,细细谈。”

萧清欢这边则整日里乘着金制玉刻的马车,四处招摇过市。

驾车的上等踏雪乌骓便足足有四匹,千年金丝楠乌木打造的车架,黄金包裹的牟钉,镶金嵌宝的窗牖,真丝绸缎织就的车帘,车门前悬挂的更是镂空鎏金灯笼,车内铺着柔软的羊毛毯,放置着金丝楠木案几,一旁的白鹤镂空香炉燃着百濯香,冉冉升起薄雾。

马车所过之处,留下香风袅袅,经久不歇。

一路经过闹市街巷,萧清欢端坐在马车内,两旁的侍女便从窗口抛洒铜钱银锭,活脱脱一副散财童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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