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孙婆子搬进兽房后,沈蕙便没睡过一日安生觉。
孙婆子起得早,不到卯时就点灯,咳痰声震天响,小梨侍奉她洗漱净面,然而稍有不合意,既是打骂,刻薄的话如锥子似的穿过墙壁往沈蕙梦乡里钻。
沈蕙倒也安慰过小梨,谁知其一味忍耐扮可怜,百般求庇护,久而久之,她遂略生厌烦。
“你干娘又打你了?”是日,难得天晴,秋高气爽,沈蕙打开窗迎着朝阳编柳枝,谁知又逢小梨来诉苦,她不冷不热的,虽没拘着对方说话,但手指翻飞,左耳进右耳出,专心给金云做玩具,“你是府中的家生子,听闻你姐姐还在后院主子房中做事,你何必畏惧一个孙婆子?”
“姐姐有所不知,我的亲姐姐虽是侍奉主子婢女,可她主子不得宠,连带着下人们也遭人白眼。我爹爹是马夫,娘亲是浆洗房的婆子,日日辛劳,无暇顾及孩子们。”小梨哽咽着,声泪俱下,“且我娘亲之前看干娘是负责采买的,手里宽裕,便想和干娘订个娃娃亲,一来二去,我哪里能反抗。”
言罢,她面露感激:“幸好有姐姐在,干娘忌惮您是许娘子的外甥女,见我与姐姐交好,已鲜少打我了。”
“那就好。”沈蕙观小梨依旧欲哭诉个没完,皮笑肉不笑,“你走吧,我要到段姑姑那去。”
沈蕙性情直爽,最不喜拖延带水、逆来顺受的人,况且小梨的亲近莫名其妙,放在从前,帮就帮了,然而自经历十五一事后,她已学会时时警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真被人诬陷,一想到没花完的银子,她绝对死不瞑目。
“听六儿七儿讲,近来你又收了个好妹妹,叫小梨。”观沈蕙上交的几张大字潦草不堪,段姑姑便知她又生心事。
沈蕙重新失眠,顶着眼底两坨乌青趴在桌边,没精打采,慢吞吞回道:“小梨的干娘孙婆子动辄打骂她,我看不惯,一来二去,熟了。”
“可你却神情迟疑。”段姑姑点出她的顾虑,“你在不安。”
“姑姑,小梨身世可怜,但我难以完全相信她。”沈蕙拧着眉毛,“她百般顺从讨好我,仿佛没有自己的喜恶,一切过于巧合,她更是过于殷勤。”
段姑姑收起字,一叹:“不错,学会动脑了。”
沈蕙抿抿嘴,和她撒娇:“姑姑,我不笨吧。”
“你是不笨,性子又强硬,爱憎分明,却太容易轻信旁人。”段姑姑似笑非笑,“六儿七儿确实巴结奉承你,可你尚未摸清她们底细时,就对其关爱有加,若非两个小丫鬟是我的人,你迟早要在她们身上栽跟头。”
“六儿是您的人?”沈蕙目瞪口呆。
“我从前只告诫过你六儿和十五走得近,可未曾否认六儿听命于我。”段姑姑倒一盏提神的浓茶给沈蕙,悠悠解释,“你倒不用将六儿想得多坏,小丫鬟往上爬不容易,她隐瞒,不过是想多要几块糖、几个铜子罢了。人性之复杂,绝不是非黑即白。小梨或许只是欲要求你当靠山,又或许卖弄些小聪明,也或许她背后另有主子。”
沈蕙歪着头,脑中思绪流转:“所以我要提防小梨,可面子上不该表现得过于明显。”
“你的眼睛非常明亮,但太明亮了并非好事。”段姑姑一拢衣袖,圈出十几个字命她回去重写,意味深长,“把心思藏在心里。”
藏心里?
沈蕙双手撑脸,仰头看向段姑姑,满眼是疑惑着如何将心思藏心里,目光清澈似琉璃。
“你,快出去。”段姑姑心塞,眼不见心为净,头疼地赶人。
沈蕙怕再被书砸头,段姑姑刚一开口,腿已迈出门槛,边下楼边沉思。
她绝非坐以待毙的人,与其空空猜测小梨是好坏,不如主动出击。
回房后,沈蕙等着六儿来寻她,一招手。
“姐姐,我来了我来了”六儿刚和七儿分着吃过一块糖,蹦蹦跳跳的。
“你是段姑姑的人?”沈蕙开门见山。
六儿吓得一跪,跪行两下,去拽她袖子:“段姑姑早就察觉十五不对劲,让我讨好她获得信任。姐姐,我错了我不该隐瞒,求姐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拿我去喂金云。”
这副模样,显然是早有应对。
“起来。”沈蕙被气笑了,只道王府当真卧虎藏龙,一个小丫鬟也能骗过她,“快松手,你简直是块狗皮膏药。”
“不起,姐姐原谅我,我才敢起来。”六儿扑到她膝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上没有八十老母下也没有八岁的孩子,我家就我一个了,孤零零的,姐姐你原谅我吧。”
沈蕙无奈:“我原谅你了,但往后你要是再隐瞒我,犹如金云嘴里那块磨牙的骨头。”
她抓起六儿手腕,作势要带其去寻金云。
“我我我我我发誓,若再次隐瞒姐姐,不得好死。”六儿最怕金云,哭嚎真了几分,泪流满面。
“我我我我我信任你。”沈蕙这才道出真想同六儿的说的事,“如此,你去给我盯紧孙婆子与小梨,谁有异动,当即告诉我,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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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沐,常朝暂停,楚王只在宫里召了几位宰辅相公同六部尚书议政,议政罢,为表知礼,不多逗留,即刻回府。
“大王,王妃身边的碧荷来了,说王妃请您去用午膳。”贴身内侍尤顺轻手轻脚地迈进中堂,远远立在檀木雕卷草纹书橱后,垂头叉手,对摆放杂乱的书卷视而不见。
“嗯。”楚王放下笔,越观纸上虚浮缭乱的字迹越心烦,命小太监们收拾走,“本王会去。”
昨夜太医忽报,父皇在服过丹药后身体大喜,转危为安。
怎么会呢,难道世上当真有神药不成?
楚王虽崇尚佛、道,却不信那些超乎世间自然的说法。
相比怪力乱神之语,他更忌惮人为。
也罢,已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一等。
“尤顺,走吧。”楚王收敛心绪,微微端正衣冠,又变回光风霁月。
宁远居。
“五郎,我似乎做错事了。”楚王妃一改往日的端庄克制,换过亲昵的称呼,泪光朦胧。
楚王行五,刚成婚的几年,楚王妃常唤他五郎,但不知自何时起,她已学会规规矩矩地称一声“大王”。
“不急,你先与我细细说来。”相伴多年,一见其姿态,楚王便知事态紧急,忙挥退左右侍从,揽过她的肩膀,温声安慰,“只要你我夫妻同心,未必不能弥补。”
楚王妃蹙起一双远山眉,声音戚戚:“我无意得知郑侧妃隐瞒病情后,担忧她身体,当即遣田女史入宫去太医署请医士,然而宫中讲陛下病重,又兼秋日天凉,最近请太医的人家多,将日子排到了后天,后天一到,太医给郑侧妃诊脉,恐怕会暴露,发现有人以药性相冲暗害她。”
“关于幕后主使,你是何想法?”楚王仍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即便敏锐如楚王妃,也看不出他的悲喜嗔怒。
“五郎,你要相信我、相信府中的诸位妹妹,我查到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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