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野》/Chapter.26
二〇〇三年，云阳才不过六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从未提起过，他是如何知道的。
“姐，你回沅城，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
云阳喑哑嗓子，一张一合都牵扯到喉咙疼痛，他把头埋得很低，两滴泪从眼角滑落，他愧疚至极。
他知道这件事，是在云织考上沅城师范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
他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那天，下了场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阴沉沉天气，黑云压城。
傍晚，云阳上完兴趣班回来，提前买好了给云织的礼物。
回到家才发现人不在，正要打电话给云织时，却听到卧室传来父母吵架声音，很激烈。
云阳放下书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推了半掩的卧室门，露出一个眼距的缝隙，竖起耳朵听。
陈素薇指责声很大：“云伟祥，你女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听我的话，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说够了没有！”
坐在椅子上的云伟祥，猛得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嘴里叼的烟抖了下，烟灰掉落在地上。
他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一丝白雾倏尔升起，很快散去。
“当年，我是不是不同意你送织织去上芜，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管太紧了，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织织的身上？你为什么非要她按照你的意愿生活，非要改她的高考志愿！”
听到这番话，陈素薇难以置信瞪大双眼：“好啊，云伟祥，现在织织离家出走，你倒是当起好人来了，还怪起我来了！要是你有出息，我至于把她送到上芜吗！”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颓然到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你以为，当年织织被人霸凌，差点儿被人......”陈素薇哽咽了下，红了眼，“被人强.奸，差点儿被活活烧死，是我愿意看到的么！”
“我也想替她讨回公道啊！”这句话，陈素薇几乎是用吼的，“三年过去了，你以为我不难受吗！”
云伟祥坐回到椅子上，握拳，板着脸，沉声：“那当年，你为什么不追究那些人的责任呢？”
陈素薇无声流着泪，好一会儿。
“我想追究啊。”
她才缓缓说道：“可陆淑琴说，欺负织织的人，家里有权有势，就算是起诉，也不会有很大的胜算，劳民伤财，而且，要上法庭的话，到时候这件事全沅城上芜的人都会知道，你让织织还怎么去面对那些同学，怎么活！”
陈素薇看向云伟祥。
“我女儿，没那么容易就被打败，也没你想得软弱。”
云伟祥脸上的愤怒愈来愈强烈。
随后都化作愧疚，他缓缓站起来，经过陈素薇时，他低眼说：“是我没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说到底不起诉，没胜算......大抵是陆淑琴收了对方的钱吧。”
陈素薇久久沉默了。
眼看着云伟祥就要走到门口，云阳迅速地逃窜到自己隔壁的房间里，砰得关上门。
听到声响，陈素薇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走出去，见云伟祥站在云阳的房间门口。
“刚......”陈素薇欲言又止，顿了下，“云阳听到了？”她有些后怕。
云伟祥暗了暗眸子，沉稳的声音：“小孩子不懂。”
这话也有点儿答非所问。
两人相互看了眼，长长叹息，去了客厅。
可躲在门背后的云阳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才长长松了口气，一下子没绷住顺着门滑跌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眼朦胧。
从那天起，云阳知道了自己姐姐被霸凌到忍气吞声，害得他姐心理留下阴影，后背落下一大片难以消褪的伤疤。
云阳也怪自己，为什么他不早点儿长大，为什么不早出生，这样就能保护她了。
她姐姐是在离家出走的第三天回来的，一家人也只字不提，相处和往常一样安静祥和。
一直到云织要去上大学那天。
是个艳阳天。
云伟祥和陆淑琴工作忙，来送云织去车站的只有云阳。
上车前，他掏出了一个粉色小钱包塞到云织手里。
“给我的礼物？”云织打量了眼鼓鼓的钱包，滋啦一声，拉开拉链。
她讶异了下，里面有好些钱，目测有个十来张。
“云阳，你给我钱做什么？”说着，她拉上钱包拉链，作势就要把钱还给云阳。
谁知，云阳往后退了两步。
云织的动作僵持在半空中，不解地看他。
“姐，买去南陵的机票吧，你说你没看过下雪天。”
这是他攒下来的钱，原本是打算在云织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给她当作礼物的，没成想，沅城师范大学不是她梦想中的学校。
云织之前随口提过自己想去北方看雪，高考完，一开始填了南陵大学，可现在却留在了沅城，留在了陈素薇划定的范围里。
思绪收回。
云阳一直努力地在劝云织回去，回到属于自由的世界里，去拉她喜欢大提琴，去央音，而不是被束缚在这里，为了他，放弃梦想。
“云阳，我不回去。”
她不能回去，她必须辅导云阳，不能放弃自己的弟弟。
她不能让陈素薇对自己失望。
云织忽然有点儿释怀了，渐渐松开抓住云阳的手，不再去追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被霸凌这件事，甚至还知道原来是陆淑琴为了钱而息事宁人。
她是该生气。
可这些都过去了，封好的伤疤，再揭开就会产生撕裂的巨痛，她不想，她不想再过着每天靠药物续命。
云织转身看向陆淑琴，脸色平静：“舅妈。”她喊住。
陆淑琴喉咙咽了咽口水，面对如此平静的云织，她显得有些局促：“你，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您为了钱，息事宁人，这事儿，是真的吗？”
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闻声，陆寒深皱眉，看了眼陆淑琴后，她面色特别难看，他又看向云织：“织织，当年的事，怪我，是我没有接你电话，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你。”
云织偏头看了眼陆寒深，三分凉薄，七分讥讽：“表哥，你忙着谈恋爱了，哪儿有空管我呢。”
面对她的阴阳怪气，陆寒深也没恼怒，也没有多余解释，语气依旧温柔：“......对不起。”
突然安静的屋子。
沉默了会儿，陆淑琴才开口想解释，忽然一道刺耳突兀的“月亮之上”手机铃声响起。
打破了沉寂。
陆淑琴掏出杂牌智能手机，瞧见是厂里同车间的同事打来电话。
她摁了两三下有点儿失灵的屏幕，才接通。
电话里传来对方焦急的声音。
“淑琴呐！你家老公在棉制厂里出事了！现在被120送去市区医院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呐！”
如雷轰顶。
她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陆寒深见陆淑琴表情不对劲，手机从她手里滑落，眼看着她就快要倒在地上，迅速跑过去扶住。
“妈！妈！您别吓我！您怎么了！”
“舅妈！”
云织和云阳也被吓了一大跳，异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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