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攥着手帕抬头,目光掠过紫色澜袍,缓缓上移,冷不丁撞见了对方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角。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苍白道谢。
“谢,谢。”
“没带雨具,为何不避雨。”这人谴责似的望着她,黑沉眼眸笼着薄薄一层水汽。
没来由的,岁宁此刻就想胡言乱语一番,强行说愁。她鼻翼翕动:“我,我是外乡人,这里没有属于我的屋檐。”
不止如此,天地之大,现在哪里都没有属于我的屋檐了。岁宁黯然地想。
“普天之下,没听过谁会吝惜借檐廊给人避雨。”对面的人嗤笑一声,淡淡说道。
是啊,随手的善行,人人都会这样做,不止他江行远会如此。是她把他想得太好了。岁宁的心情由此更复杂了。
当然了,心境再如何复杂她也没忘记对人保持基本的警惕。
当下又仓促说了声谢谢,扭头就要扎进雨幕。脚下石板因她突然的举动咯吱作响,带起一滩浑浊的泥水。泥水溅湿了两人的衣裳。
“去哪里。”伞主人伸手拦了她的去路。
岁宁只得停下来,不情不愿地交待去向:“回家。”
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仍不肯放过她。借她方才的荒唐言论堵她的路:“你不是外乡人么。如何能冒雨回家?”
岁宁无言以对,只能再次回到伞下。
天色昏暗,雨水淅沥,他执伞带她走出一段路,在一座朱漆的宅门前停下。
这人果然有些家底,身份怕也是不凡。望着这高墙深院,岁宁有些望而却步,摇摇脑袋:“萍水相逢,何必如此。”
那人道:“我是本地父母官,最见不得人无家可归。”
你人还怪好嘞。岁宁只得接受他的好意。
这好心的父母官将岁宁交给丫鬟后便不见了人影。
岁宁被人伺候着擦干头发,换上干净衣物,又用了些热腾腾的饭食。几日来,难得这样安适。胃里舒坦了,岁宁终于忆起一些世俗的礼仪,倚着床柱,顺嘴同照顾她的小丫鬟棠雨打听:“你家主人说他是本地父母官,请问他现任什么官职?”
棠雨一面将她的旧衣物放入熏笼一面回答:“我家主人如今是开封府尹。”
岁宁打着哈欠,小声嘀咕:“听起来是个很了不得的官职。”
棠雨听了只是笑。
京城确实居大不易,危机四伏。难得有了落脚的地方,岁宁又抓紧问了棠雨一些旁的问题。比如探花江行远和公主的婚事。
棠雨说,江行远昨日确实娶了公主。他所娶是官家长女,福乐公主。这位公主殿下自幼深受父皇母后宠爱,凡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据说,他们两个是在一次牡丹宴上遇到的。公主殿下对江探花一见倾心,执意下嫁……
人证物证俱在。岁宁再没兴趣听这些闲话,忍住愤怒与心酸,话锋一转,问起如今京城里闹妖的事。
这诡事京里无人不知。因此棠雨也毫无隐瞒,知无不言。
约莫在半月前,一只邪恶的黑狐妖忽然现身京城,聚集同类,食人血肉,夺取人心。受害者男女老少皆有。一时人心惶惶,朝廷严阵以待,诏钦天监和崇玄寺设法缉凶,各家佛寺道观的高人以及各路捉妖人也都各有应对,合力擒妖。
原来那黑狐还真聚集了同类,多得是同谋,难怪那老道抓着她不放。岁宁想了想,问棠雨:“作祟的妖物抓到了吗?”
“抓到了,不过,又叫它给跑了。听外面的人说,这妖物狡猾得很。”
人里面有败类,妖里面也有败类。岁宁重重叹口气,“希望它早日被捉拿归案,严正典型。”
“谁说不是呢。”棠雨注意到主人的客人又打了几个哈欠,体贴道,“小娘子可要入睡?”
这里再如何舒适也是别人的地盘,岁宁仍强撑着不肯就眠。
“我睡不着。”她说。
棠雨不在意地笑笑:“那小娘子可要找些别的消遣?”
岁宁来了兴致,身子坐直了些:“什么消遣?”
“奴婢陪您手谈一局如何?”
岁宁看到棋盘和棋子就想到江行远。江行远读书之余也很爱下棋,称棋是君子之器。因而厌恶地摇摇头,拒绝得很彻底。
棠雨便又建议:“那小娘子可要看看市面上如今时兴的话本?”
岁宁看到那劳什子话本也会想起江行远。
江行远读书之余也会写些话本赚些润笔费用。据他自己说,他写了很多本书生在进京赶考途中发生的故事,绝美精怪夜间红袖添香,大家小姐为之不顾一切之类的……迎合时人喜好,俗不可耐。
他自觉耻辱,从不肯给岁宁看,岁宁也才不要看这些酸倒牙的故事!
没什么可消遣的。岁宁负气抓过衾被,仰头倒下,同棠雨说:“我还是睡觉吧。”
见她合上眼睛,棠雨笑着替她落下帐钩,吹灭了几盏灯。
翌日晨起,天放晴,岁宁托棠雨向主人家道谢,便要离开。
棠雨一意挽留,一会说有人看到黑狐妖在这附近出没,一会又说主人看出她遭遇大变,情志不郁,特特请她在此多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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