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侑将球在手中抛起又接住，若有所思地看向藤原愁。他心里盘旋着一个疑问：如果藤原愁的二传风格从以前就是这样——精准得令人匪夷所思——那么这个风格的核心问题便显而易见了。
他斜倚在网柱旁，仔细回想刚才的几次传球。除了第一球稍显失误之外，后面每一次传球几乎都是教科书般精准，无论是高度还是落点，都毫无偏差。那种统一的轨迹和弧线，虽然看起来赏心悦目，却也引起了他的思考。
宫侑突然开口，眼神深邃地看着藤原愁，“再次和你确定，你的传球……是不是每次都固定在那个点，或者那条水平线？”
藤原愁挑了挑眉：“是啊，固定点这种不好吗？那样进攻的人不就更方便了？”
宫侑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拨动着球表面细腻的颗粒：“这得看你怎么用。如果配合你的队伍足够强，那这确实是一种极大的优势。固定的击球点意味着他们不需要浪费时间调整自己的跑位，只要按照你给的节奏来就行。每一次进攻都会变得更高效，甚至可以用节奏碾压对手。”
藤原愁歪着头，嘴角勾起：“听起来不错啊。”
宫侑却没有笑，他抬眼看着藤原愁，语气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问题在于，如果你的队友不能完全跟上你的节奏呢？你能保证他们每次都能到达那个点？排球是个团队运动，你的传球再完美，如果他们接不到，都是白费。”
藤原愁抿了抿嘴，冷笑一声“如果接不到，那我不需要那样的主攻手。我的主攻手一定可以跳到那个点然后扣球。”
宫侑盯着藤原愁，仔细咀嚼着刚才那句“我的主攻手一定可以跳到那个点”，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继续争论。
他能感觉到藤原愁的情绪起了波澜，像是一片被风吹皱的湖面。虽然对方语气强硬，但那句冷笑背后，或许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执念。
“行吧，那咱们再来。”宫侑将球重新递到藤原愁手中，语气缓和了些，伸手比了个目标的高度，“试着传到这里，稍微高一点，别总是固定在同一个点上。”
藤原愁接过球，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抬手传出一球。那球依旧是他惯有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原本的落点上，没有丝毫偏差。宫侑伸手接住，沉默了两秒，又把球抛了回去：“再高一点，试试。”
藤原愁深吸一口气，调整站位，抛球、起跳、传球。他的指尖弹过球面，球依旧沿着熟悉的轨迹飞向了同样的位置，像是被无形的牵引力吸过去一样。
“……还是那里。” 宫侑低声说道，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
藤原愁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有说话。他再次拿起球，努力控制自己的动作，刻意将力道加重了一些，但结果还是一样。球的弧线精准而固定，仿佛藤原愁的身体早已将这种轨迹刻入骨髓，无论如何都改不了。
“别急，再来。”宫侑走近一步，将手轻轻放在藤原愁的手腕上，耐心地引导他：“这次传的时候，注意放松你的手臂，用身体的力量，而不是完全依赖手腕的惯性。试着想象球落点的变化，用你的手指去‘画’出一条新的轨迹。”
藤原愁听着他的指导，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传球。然而，球依旧落在同样的位置，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规则束缚住了一样。
宫侑悄悄瞥了一眼藤原愁。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微微泛红，连握球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尽管藤原愁依旧站得挺直，但那双绛紫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
“喂，”宫侑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试图缓解气氛，“别太钻牛角尖了。改动作哪有那么快，慢慢来，今天就先试着拉开一点点落点的距离就好。”
“我不需要。”藤原愁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宫侑不知道这个不需要是说，不需要慢慢来，还是不需要改落球点。
宫侑愣了一下。他盯着藤原愁的侧脸，那紧咬的下颌线和微微抿起的嘴唇，透着一种倔强到近乎固执的锋利。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着对方满是汗水的脸，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行。”宫侑叹了口气，语气比刚才温和了许多，“那咱们再试几次，不过这次别想着硬改动作，顺着你自己的节奏，试着多调整一点点就行。我在旁边呢。”
藤原愁的传球一次又一次飞向同一个落点，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而这一根“线”正是藤原愁内心深处的桎梏。随着每一次尝试未果，他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眉间的褶皱也越来越深。
“喂，放松点！”宫侑抛出球，语气却没有了往日的调侃，甚至透出些许温柔。他站在网的另一边，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藤原愁。
“我放松了！”藤原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他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显然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轻松。
球再一次弹起，轨迹依旧未能改变。
又过了几轮练习，藤原愁终于耗尽了力气。他把球随手一丢，整个人直接瘫倒在排球馆的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整张脸因为运动过度而泛起一片绯红。他像是一滩烂泥，完全不想动弹。
“累死我了。”他低声抱怨道，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奈。
宫侑看着地上的藤原愁，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走到门边，将排球馆的门推开，清爽的晚风顿时灌了进来，带走了室内的闷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像是为这片寂静的黄昏增添了几分生动。
“风进来了，凉快点吧。”宫侑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抬眼看着地上的藤原愁。
藤原愁半眯着眼，微微抬起头，感受着从门外吹来的凉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些许舒缓。他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将所有的烦躁都吐了出去。
“喂，”宫侑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别总是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已经很厉害了，再练练，我相信你能把传球的灵活性调整好。”
藤原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像是默认了宫侑的安慰。他睁开眼，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宫侑，眼底的阴霾似乎被晚风吹散了一些。
藤原愁瘫倒在地板上，闭着眼，感受着全身的肌肉酸软和汗水带来的黏腻感。他不愿动弹，像一滩泥巴，彻底放空了自己。
旁边的宫侑翻了翻放在桌上的排球杂志，叹了口气，弯腰给藤原愁扇风。他摇着头，嘴里嘀咕着：“真是懒得没边了。”
见藤原愁还是一副死鱼样，他放下杂志，干脆站起来，边伸展肩膀边说道：“我先去洗澡了，这次可别乱翻我柜子。”他语气里带着调侃，但表情却隐约透着一丝防备。
体育馆重新归于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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