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自洛西城往北百余里，古关与洛西两郡交界之处，洛西郡曲县与古关郡武留县相对而望。
两地之间虽并无山川湖海隔阂，但期间人员流通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畅。
尤其是古关乃宣朝抵御外族侵扰的要冲之地，除去直通的官道设有要塞外，四周各山之间，凡有所通，即便是路狭道窄，也至少有十夫所守。
当然，这些都是古关兵力物力齐全之时的常态。
但现如今，且不说连将军带兵远赴南地平叛，古关内部守备空虚，异族频频侵扰，让人不得不抽调外围兵力，以填充北部防线，而朝廷轮换的守兵恐怕不久前才刚从断谷郡出发，行兵路远，不知多久才能抵达古关。加上近日天灾，四处动荡，正是需要大量人手来维持秩序，以防民众暴乱的紧要关头。
是以，古关郡四下山间林径的守备规模，也只能依赖各县底蕴，丰俭由人了。
尤其是某些遭灾严重的乡县，那些县衙官员只怕都自身难保，更别说再去看管民众究竟往哪跑了。
但对于陆子梧而言，她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再加上时寂带来的疾医、护卫、车夫，算在一起都快有近两百余众了。想要走那些山间小路，避过一路上耗费时间的关关卡卡，也得问问她身后跟着的粮草辎重乐不乐意。
好在，至少在洛西郡内，陆子梧这通天教仙师的身份还是很管用的，一路上也并未遭到什么阻拦。
眼下她们所处的曲县，已经是洛西郡最外围的地方了，出了这城关，再往前便要时时刻刻留心提防了。
毕竟饿极了的流民为了活命，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在这方面陆子梧自己就很有经验。
“仙师，这曲城外的路可不好走啊。”一个看上去大约快有五十岁，身着枣红长袍之人，轻声叹着气，将通关符节交还给了陆子梧，“您从洛西城而来，应当是见不到这其间景象的。自数日前的雨水冲垮了陵山一角，致使千万余人流离失所，便有不少灾民翻山越岭而来，只为活命。”
“我与县中的通天教诸位，虽有心帮扶他们在曲县暂时安顿，但终究是力有不逮，无从约束他们，搅得县中也不得安宁。”
“可想而知，这古关郡内，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混乱之景。”
“加之那边又无通天教根基，仙师此行只怕会更加艰险。”
陆子梧安静地听他将县中内外现状一一告知于她，而后点头，闻声道谢：“多谢县尉提醒。”
“可我此行正是奉天圣帝君之命，前去救济民众的。纵然前路艰远，也不该有所畏惧。”
那县尉闻言，神情似有所触动，眸中有水光浮现，他退后半步，向陆子梧拱手揖礼：“某在此，先替百姓谢过仙师大义！”
“县尉不必如此。”陆子梧将人扶起，“眼下时日尚早，正适合赶路，我便不再多留了。”
“恭送仙师。”
陆子梧转身跨过门槛，还未走上两步，就听得身侧传来一阵痛呼。
她侧首望去，一个约莫五六岁，一身红衣裳，头顶还扎着两个冲天辫，看上去相当喜人的女童，正趴倒在门边上，拿屁股对着她。
“呜。”
那女童撑着地，口中呜咽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陆子梧想了想，绕到她面前，伸出手。
“可是摔疼了？”
可谁知那女童见了她，也顾不上疼了，当即就被惊得跳了起来，泪眼汪汪地瞅着陆子梧。
“仙……仙师，雅君不是有意偷看的……呜，仙师莫要把我变成不能吃东西的石头……”
“这……”陆子梧失笑，她半蹲下身，也不顾衣袖垂落在地，沾染了灰尘，柔声安抚着，“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我为何要将你变成石头？”
“啊？”女童愣住了，呆呆地看向陆子梧。
而屋内听见动静的县尉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牵过女童告罪：“实在是冒犯了，是某管束不严，不知这丫头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无妨。”陆子梧起身摇头，有些好奇，“这姑娘是？”
“唉，这是我弟弟的女儿，原不在洛西安居。半年前来此地探亲时路遇匪贼，父母都受了重伤，路上便没了。只留下她，被忠心的家仆安稳送到了这儿。”县尉哀叹地抚着她的头，“也是个可怜孩子，只是我家中实在没有与她同龄之人，这孩子出了那事之后又格外胆小，不敢出门。今日怕是憋闷地紧了，才出来看看的，谁料竟惊扰了仙师。”
陆子梧看着那女童缩在县尉身后，只漏出半个脑袋，怯怯地望向她。
两人目光相接，久久无人说话。
片刻后，她柔和了眉眼，微微躬下腰，凑近了这女童。
“你叫什么名字？”
“项……项雅君。”
“是个好名字。”陆子梧点头，从袖中摸出了点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个小布包，里头装着陆自遥一早塞给她的糖块儿。
“拿着吧，一点饴糖，吃了就不哭了。”
许是陆子梧表现得太过可亲，与项雅君嬷嬷口中，那用来吓唬她早些睡觉的形象相去甚远，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将布包接过。
“谢谢仙师姐姐。”
陆子梧眯着眼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壳，两根小辫儿被揉地晃来晃去地，可爱得很。
“我家中还有好些与你同龄的姊妹，可惜今日没同我一起来，待来日若有机会，必带着她们来和你一起玩。”
“真的？”项雅君眼前一亮。
“我是仙师，怎会说谎？”
“那……雅君到时一定会把好吃的都拿出来！”
说完，项雅君抿着嘴，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就说定了。”
陆子梧说罢起身，与县尉拜别。
曲县府衙外。
车队早已准备妥当，只等陆子梧一声令下，便可从北城门而出。
待陆子梧回到马车上坐稳后，张余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风起，车马动。
车窗上的竹帘被颠地晃动了起来。
陆子梧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县尉府衙门前站着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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