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端闭了闭眼，周围嘈杂的人声引得他耳边出现了阵阵嗡鸣，以至于一时间竟听不清陆子梧在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这句看似寻常的问候之中究竟暗含了多少恶意。
只要他言辞应对间有任何不当之处，不出半日，这洛西城内的风言风语就该再换上一波了。
到了那时，他还当真能如恩师所说的一般，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时人看中名望风评，连选官都需贤德兼备，通天教内更是如此。
没个好名声，在出去传教布施时，如何让百姓信任？如何宣扬教义，网罗更多信众？
他若是连这一点都再难以办到……
「叮！确认使用技能：蛊惑人心（玩家处于争议事件时，己方成功率增加50%~70%，概率降低对方理智值）」
「技能：蛊惑人心（进行中）；剩余时间：02:59:59」
“梁仙师？”
那声音清凌凌的，像是从冰水里过了一道，直将逐渐神游天外的梁端给戳了一个激灵。
他不得不接着方才的话，慢腾腾地回道：“还是，年纪大了，比不得陆仙师年轻力壮，精力充沛。”
说出口的声音是梁端自己都未能意料到的嘶哑难闻。
罢了。
事到如今，他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个错。
不如老实闭嘴，看看这群人，看看这陆子梧究竟想做些什么。
陆子梧盯着梁端许久，从他泛白起皮的嘴角到摇摇晃晃站不稳的身形。倒是有些好奇，这人一早偷偷摸摸地出门，究竟去做了些什么，才将自己弄成现在这样一副心力衰竭，神思不属的狼狈模样。
方才出门前她还想着，以梁端的脾性，今日怕是少不得要与他扯着嗓子，当街纠缠分辩一番的。因此还带足了人手，就怕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好及时动用武力制止。
可眼下看来，却是她杞人忧天了？
不过台子已经搭好了，即便是这场戏的另一个演员突然罢工，她也得照旧演下去，要让这些好不容易聚起来的观众们满意才是啊。
“梁仙师何必如此自谦。”陆子梧偏过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停着的马车，“寻常人若是前夜里没休息好，第二天怕是恨不得一口气将晌午睡过了再说，哪还能如您这般有闲情逸致带着车夫出门乱跑呢？”
她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
“您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既如此，陆仙师不若进门喝杯茶水，坐下详谈？”
梁端挣扎着想让场面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可陆子梧却当即抬手拒绝了他。
“不必了。今日之事，本就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也不是来做客的。”
她将手向右一伸，唤道：“齐鸢。”
“是。”齐鸢闻言应声，而后取出一卷竹简，恭敬地放在陆子梧掌心。
随着那卷竹简缓缓展开，梁端心头也开始发紧。
他死死捏紧了一旁还在扶着他的车夫的手臂，眼睛盯着那竹片，像是想要穿透它，看清楚那背后的墨迹一般。
这是什么？
若只是因昨夜纵火之事找上门来，要将他给收押下去，动用些私刑来泄愤，何至于折腾出这等阵仗？
“通天教梁端，自长平二十年入教以来，数次以为祈求帝君庇佑之名，诱哄教徒信众向其上供，因此事所得财帛良田无数。经教内查证，该笔钱款去向无踪，疑为梁端私自侵占，并未供于帝君座下……”
陆子梧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时正申送到她手边的证据，逐条念了出来。
其实这份罪证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详细，原先的那份长册上也只记载了相关人员名下，大致年月的进账与支出。而现如今她手上这份东西，还是让文施琅她们依照那本贮藏在公务室的烂账整理出来的。
想要每一笔账都追根溯源，暂时是没有办法了。
但其中过于嚣张，未曾掩饰分毫的大额走账，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过去的。
“而其多年来所侵占的，教内用于均分给信众的良田，共计三百五十余亩。经人举证揭发，证据确凿。已严重违背我教教义宗旨，辜负教众信任。待将其名下田产数额，以及多年来的额外所得重新清点完毕后，我会上禀教主，将此违逆之徒，从我教除名，将被侵占的良田钱财，尽数归还原主。”
至此，对于梁端罪行的宣告才暂且告一段落。
陆子梧刚这方声势刚歇，霎时间，举众哗然。
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原先只以为是来瞧瞧通天教仙师们内部的热闹，如今却好似要将自己也给撘进去了。
毕竟通天教每回出门出招收信众时，除了将那包治百病的圣水摆出来吸引目光外，就是会与前来求取圣水的人说上无数遍，入我教中，不分贵贱，均分良田。
若非有这两样东西的宣传，加之洛西本就有地势之利，寻常天灾难侵其内，它也不会成为流民避祸的首选之地，亦不会有如今时一般的繁华之景。
最有力的代表就是穆山村的众人，不顾一路上的艰辛险阻，跋山涉水也要抵达距故乡千里之遥的洛西，所求的不就正是这份承诺和安稳吗？
是以，将此说为立教之基，一点也不为过。
人群当中因此事骚乱渐起。
陆子梧回首看了一眼苏相旬，他即刻意会，领着一队人就于四周提前布防起来。
兵甲威慑之力不愧堪为自古以来见效最快的良药，方才还蠢蠢欲动，想要上前闹事之人见状，已经自觉缩回了脚步，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原处待着。
她这才抽出精力，看向满脸震悚之色的梁端，将竹简随意一卷，径直递给了对方。
“若有未能听清，或尚有疑虑之处，梁仙师尽可直言驳斥，我也好尽快谴证人与你当堂对质。免得到时候再说，是我识人不清，以至于污了你的清白。”
梁端抓过竹简匆匆一看，桩桩件件，连他自己的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的银钱往来，都被一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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