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嗬——”
楼丹臣拿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做到这一步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她只能勉力遏制住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以防更多人察觉到异样。
所幸被她挟持的县令并不具备什么临危不乱，绝境反击的品质。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然耗尽了他残存的心力，让他够资格做好一个乖巧的人质。
楼丹臣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利刃嵌进了手下那还想挣扎反抗之人的脖颈。
“啊——！”
一声惊呼打破了庭院中短暂的沉寂。
楼丹臣就是不用低头去看，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抬头，环视四周，最后与那领头的山匪对视。
即便是事先计划好的事情全部搞砸，害众人陷入这种境地，她也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生而为人应有的理智和悔意，再加上那充血的眼眶和泛着幽光的双眸……
简直像一只未经驯化，只会对生肉流着涎水的野狗。
一想到自己还要在人生的尽头继续与这种东西合作，楼丹臣就略有些嫌恶地移开了目光。
随后，她沉声威胁道：“尔等若还想保住县令的性命，便即刻将手中兵器放下，退避三丈之外！”
“如若不然……”楼丹臣轻笑一声，掩下了喉中泛起的痒咳之意，几乎将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县令身上，“堂堂县令血洒当场，他府中的仆人侍卫却还安然无恙，苟活于世。”
她低头笑着问道：“县令大人，您说，您家中的长辈应当会为您报仇的吧？”
县令仰着脑袋，颤抖着伸手想要将颈侧利刃移开。可伴随着那粘黏在身上，逐渐被鲜血濡湿的衣领，他已经无法再去仔细思索了，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顺着楼丹臣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你不能杀我！若我死了，我父亲，我族中叔父，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楼丹臣轻声道：“我没想要你的命，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让我等离开这武留县城，县令自然性命无忧。”
县令回过神来，终于看清了那些将庭院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和杂役，急道：“尔等还不速速退下，将路让开！”
终于，随着兵器坠地的声音，僵持的人群有了动作，在楼丹臣等人面前分出了通向正门的大道。
她松了口气，拎着县令颈后的衣裳抬步向前，还得分出精力，好声好气地对着那脚下好似生了钉子，不甘心就此逃走的王虎劝道：“王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走，等援兵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
蹲在不远处树枝上的小八见状也急了，她转头看向陆子梧，道：“女公子，就让他们这么走了，萧侠士那边恐怕拦不下来。”
连不知何时也藏在了陆子梧身边的虚文德都出声提醒道：“若是放任这群人就此离去，往后途中我们恐怕免不了要受其侵扰。不如就趁此时，以绝后患。”
陆子梧闻言有些诧异，她数了数自己带着的这些人，刨除掉小八和她自己也就只剩下了九个，这数量对比起来颇有些可怜，于是她问道：“不足十人，你可能确保将其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虚文德低头，按下腰侧长剑。
“但凭尊意。”
“这样啊。”陆子梧满意地眯起了眼，她回首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庭院中闹剧的中心人物身上。
这距离不算太远，再加上院中灯烛辉煌，她很轻易地就能看清对方持剑的动作。
素白的衣袖滑落在手肘处，露出了那格外清瘦纤细的手腕。
陆子梧盯着那腕骨，摸出了藏在腰间的弹弓。
随后，她取出了一颗事先准备好的，约有拇指大小，两头都被磨得尖锐锋利的石子，闭上一只眼睛，向下瞄准。
“文德兄。”
“我在。”虚文德凝神回道。
“接下来，我可就把命交到你手中了。”
虚文德猛地抬头，满脸茫然。
陆子梧没太在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惊到失语的虚文德，她扯着嘴角，想到接下来即将因她而起的事变，心口中不断翻涌出的愉悦之意几乎快要从喉咙中冲出来了。
“吱——”
她手下，牛筋与鱼胶绞制而成的弓弦被拉扯到极限。
她捏着石子的手微微下移，对准了目标。
“嗖——”
夜色遮掩之下，没有任何人来得及有所反应。
楼丹臣只觉得手中一重，随后就被那逐渐下滑的重物给拉扯着摔倒在地。
她低头去看，怀中之人已然没了反应，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赫然出现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不多时，一股温热的湿意也渐渐在她膝上蔓延开来，浸透了衣衫沾染在皮肤上，让人心中升起了一股诡异的不适感。
“……死了？”
她瞪大了眼，视野中几乎被血色填满。
然而求生的本能容不得她再有任何拖延，在意识到县令已死，保命的筹码已经彻底丧失的下一刻，她就抛下了怀中的尸体，对着还呆愣着的王虎吼道：“快！快走！”
庭院中零星的侍卫也即刻反应过来，疾步上前。
“快将这些杀了县令的贼人拦下！”
只可惜他们离得太远，当楼丹臣一行人奔至正门前的石屏处时，他们才勉强拾起刀剑，冲上去追赶。
而离得稍进些的仆从杂役，则俱成了在前方清路的山匪的刀下亡魂。
一时间，刀光剑影，灯火残躯，血流成河。
楼丹臣提着剑，紧跟在王虎身后。
从白天到黑夜，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此时她头疼欲裂，站都站不稳，连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再无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任何事情。只是依赖着本能，朝前奔走着。
就在他们即将杀出院门的前一刻，王虎顿住了脚步。
楼丹臣也被逼得堪堪停下，还是她眼疾手快扶住了身侧的门柱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倒在地。
只是，还没待她去看究竟又出了何事，原本挡在她身前的王虎就已经一步一步地被逼退至她身侧。
前方高大的障碍物骤然移开，刺目的火光照了楼丹臣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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