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自遥没待对面之人有任何回应,盯着印在桌案上的光斑,兀自说了下去。
“今上有不足之症,三十有余时,膝下仍未有子嗣。当年洛都城中人人都在猜测,谁会诞下皇嗣。”
“若是寻常宫侍妃嫔受宠怀孕,待皇嗣坠地,直接抱与皇后王氏膝下抚养,倒也不算有违礼法。但你尚未出生时,姑姑便在宫中荣宠极盛,长平九年获封魏夫人,佩金印紫绶,爵比诸侯,仅在皇后之下。”
“一时间,风光无两。”
陆子梧将目光停驻在对面之人身上。
神色黯然,脊背弯曲。
既不像她印象中那个出能弓箭射鹿,入则温良持家的十佳好哥哥,也难以让人看出他曾有过打马游街,意气风发的少年姿态。
好似已经全然沉浸在回忆中去了。
“可惜,好景不长,姑姑获封后没多久,洛都城中谣言四起。说是……天道对陛下德行不满,所以才未允其子嗣后代降世,而是另择一天命之人,独揽气运,诞于世间,继承王命。”
陆子梧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谣言也能传起来?皇帝信了?还听之任之?”
陆自遥终于抬头,直视陆子梧,颔首回道:“信了,且不得不信。”
“陛下自幼便笃信方士,若是追根溯源,他之所以能袭承皇位,也是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谶纬之言。是以曾经的游散方士,如今的通天教,能在民间取得这种声望,也与他的放纵和依赖脱不开关系。”
“算是作茧自缚。”陆自遥言语间带上了些情绪,嘲讽般地开口,“他便是不愿信这等谣言,也拦不住洛都城中的场面,一时沸反盈天。”
“当时母亲正怀着你,府中上下人心惶惶。生怕有心怀不轨之人将这名头安在魏氏头上,既影响宫中的姑母,也对本家不利。”
陆子梧了然:“天命之子,降于魏氏?这话是从谁那传出来的?”
“就当时之景来看,除了王氏,不做他想。”他停顿了片刻,解释道,“洛都城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抵都有些纠缠不清的姻亲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事若是闹到自家上,没人敢担这个风险。”
“除了王氏,在皇后入宫前,也只是一平民之户,称不上有什么家世积累,完全是由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外戚。”
“后来呢?”
说实话,陆子梧到现在为止都没什么实感,像是听故事一般,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手肘抵在桌案上,单手支颐。
“后来母亲因谣言愈甚,连日心神不宁,仅怀胎九月。于长平十年,孟春时节,正月初,便生下了你。”
嗯,正月出生。
又是一个巧合,她身份证上登记的出生日期,是她出生那年的正月初一。据说是因为院长妈妈庆祝生日时的习惯是按照农历来的,为了统一管理,大家都在这一天过生日。
“对外称,胎儿未足月降生,早早夭亡了。”
“你三岁前都养在陆氏,三岁后才被接回家中。那时洛都城中已无人再提起曾经的谣传了,加之那些年魏氏族人皆谨言慎行,此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再者便是长平二十年,姑母有孕,王氏旧事重提,惹得皇帝忌惮。一日雨夜,魏氏满门遭匪贼屠戮,姑母于宫内自戕,只剩你我兄妹二人在陆氏的庇护下,逃离了那是非之地。”
他说得很快,轻飘飘地一句话带过了,好像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被反复提起的重要之事。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那……廖憬又是怎么和我们扯上关系的?”陆子梧哑声问道。
“嗯,他是母亲孪生姊妹的孩子,当日我们能从洛都城逃脱,也少不了他和他哥哥廖悬的助力。我们三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是一别经年,穆山村那里消息也不算通达,后来就渐渐没了联系。”
“这么说,这关系还算是很亲近的?”她翻着手中的拜帖,“那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吧。”
“只是,只说了要来找我?没提哥哥你吗?”
她不确定廖憬此番找上门来是出于何种缘由,但是既然他们之间是按照陆自遥所说的那般亲近关系的话。但凡他看见了她们两人的名字,就即刻能反应过来的。
毕竟她这名字又没有变过,至于她哥那名字,改了和没改在相熟之人眼里,恐怕是没什么区别的。
陆自遥摇头:“他留下拜帖时,我并未见到他本人。院中仆从以你今日不在城中为由推拒了,但他说他明日会再来的。”
他看向已然陷入沉思的妹妹。
“你不必太过担心,若是不想见他,我去替你回绝了便是。若是另有打算,想借他们之手做些什么事,也尽管与哥哥直说就好,想来廖憬也不会拒绝的。”
陆子梧张着嘴,看着他一副笃定的模样,满脸诧异:“哥,你不是说,许久未曾联系,再加上魏氏如今也无当日的煊赫之态,只剩下我们两个隐姓埋名的避祸之人了……这,他能出手帮忙的?”
按理来说就她们眼下这种境地,她要是廖憬,怕不是要躲得远远地,对两方人都好啊!
陆自遥瞥了她一眼,言语间颇带了几分理直气壮:“真要论仔细了,还是他们欠你的。”
“欠我什么?”她抬手指向自己。
“你可知大皇子燕继,为廖氏女所出?”
陆子梧点头。
这个她是知道的,毕竟后来这位皇子为王氏所杀一事,是导致外戚与世家彻底闹崩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年,魏氏满门被屠,传闻中的天命之子也就此陨落。而后不足月余,刚入宫的廖氏淑女便怀了身孕,说是天命之子转世投身于帝王家,那廖氏淑女当即被封为廖美人。”
“等等!”陆子梧皱着眉头,掐指一算,感觉事情不太对头,“这老皇帝快五十岁了还能有孩子?”
陆自遥不置可否地望着她,幽幽道:“是啊,还巧得很呢。”
“嘶——”
她悄摸凑近了对方耳边。
“该不会,这孩子他爹,另有其人吧。”
陆自遥没有否认,抬手重新给两人倒了杯茶水。
陆子梧捧着杯子,老实闭嘴,可脑中的思绪却半点没停。
按理来说,老皇帝四五十岁了都没有过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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