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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 28 章

小说:

向阳而行

作者:

三月春竹

分类:

现代言情

天气开始慢慢转暖,河边的杨柳虽然还没有发芽,枝条已经开始泛黄,省城机械厂机器轰鸣。李爱华在厂里办公室工作,她已经怀孕了,现在每天都能早一会回家。她走出工厂,路过传达室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喊住了她,递给了她一封信。“建国的信,你带给他吧,看他今天出去了,不知道还回不回厂里。”沾着泥点的牛皮纸信封,像块突兀的补丁闯入她的视线。邮戳上 “青阳县莲花镇”的模糊字样,以及 “文青山” 歪斜潦草的寄件人笔迹,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那个地方,那个姓氏。返城后的王建国,曾在那个夜晚坦白过他和那个叫文红芹的姑娘的事情。原本模糊的剪影,一瞬沉重,带着不祥的冷意。

回到家中那方小小的空间,她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信纸上的字迹狂乱、扭曲,笔画挣扎着仿佛要挣脱纸面:“王建国,你个王八蛋。红芹怀孕了,在村里抬不起头,被我爹赶出家门,现在松峪镇大姨家落脚。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去看看她,劝她把孩子打掉!” 短短三行字,李爱华反复读了五遍,那晚王建国说过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炸开。那时她只当是过去式,没想到竟会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再次被提起。

她将信件塞进了自己的包里,手抚过还没有显怀的小腹,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作为厂长女儿,她在众人的眼中是多么的幸福,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陷入这般困局。结婚后,王建国对她也很好。李爱华咬着嘴唇,决定独自去一趟松峪镇,她必须亲自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她折返回厂,跟办公室主任请了假。晚上又跟王建国说自己要去一趟乡下姥姥家,去看看老人家。第二天一早,火车上的她思考着见到文红芹后该如何开口。

松峪镇的青石板路泛着湿冷的光泽,两旁是低矮的农房,石灰剥落的墙壁上,褪色的各种标语如同时代的遗骸。李爱华走向几个在墙根晒太阳的老妇人,询问文红芹大姨家的地址。那些浑浊而好奇的目光在她体面的穿着上流连。

青石小院前的老槐树虬枝盘结,木门虚掩着。李爱华轻轻推开,一条拴在院角的老黄狗猛地跃起,爆发出狂躁的吠叫,撕碎了小院的寂静。她深吸一口气,跨过那道低矮的门槛。

文红芹穿着件蓝布衫,正坐在院子里一颗石榴树下洗衣服。听到有人进来,缓缓转过头来。曾经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黑眼圈深得像两道伤疤,头发随意地挽成个髻,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上。当她的目光落在李爱华身上时,脸上满是疑惑:“您是?”

“我是李爱华,王建国的妻子。”李爱华的声音沉稳,刻意压低了声调。她反手轻轻关上院门,隔绝了门外窥探的可能。瞬间,小院陷入一片凝滞的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文红芹的身体晃了一下,嘴唇翕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院中两棵枣树间拉起的晾衣绳上,几件打着补丁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李爱华将手中提的一网兜鸡蛋放在地上,坐到了文红芹对面一个小马扎上,目光直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哥哥写给你建国的信,被我收到了。”她顿了顿,目光下移,落在文红芹下意识护在小腹的手上,“我也怀孕了。”

文红芹垂着眼眸,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眼神竟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语气淡漠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不怪他。”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粗糙的衣料,“从他坐上回城的车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没可能了。”

“红芹,”李爱华身体前倾,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文红芹那双冰冷、沾着湿气的手,迫使那双空洞的眼睛与自己的目光相对,“把孩子打掉吧。”

李爱华的声音保持着冷静:“你看看自己的处境!我们都是女人,你想想,带着个孩子,在这世上怎么活下去?建国婚前是跟我提过你,可谁能想到……”她目光扫过简陋的小院,“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人!再拖下去,你只会更难,孩子生下来也是遭罪!”

“不!”文红芹猛地爆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李爱华的手,踉跄着站起,背脊紧贴在冰冷的土墙上,双臂死死护住自己的腹部,“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她的声音嘶哑,“他们骂我,戳我脊梁骨,我认了!可我不能连自己的骨肉也丢掉!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啊!”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冲刷着她憔悴的脸颊。

李爱华被推得身子一晃,看着文红芹濒临崩溃的激动模样,心里也疼得发慌。她何尝不痛?她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放软:“红芹,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都好。现在有些诊所或许还能悄悄做,再拖下去,月份大了。”

“别说了!”文红芹尖声打断,泪水混合着悲愤在她脸上肆意流淌,“你根本不懂!从你踏进这个院子,我就知道你会说什么!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体面的工作,有温暖的窝,有爹娘护着。你怎么会懂我有多宝贝这个孩子!他是我活着的指望啊!”

李爱华的眼眶瞬间红了,反驳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她看着文红芹那倔强的眼神,知道一切劝说都已苍白无力。

良久,李爱华默默地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钱和粮票。那是她所有的积蓄,甚至包括了父亲在她出嫁时塞给她的两百块压箱底钱。她将这一叠带着体温和沉重分量的补偿,轻轻放在刚才坐过的小马扎上。“红芹,留着补补身子吧。一点心意。”

文红芹的目光扫过那叠钱,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她俯身拿起,毫不犹豫地塞回李爱华手里:“我不需要。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联系你们。这事,你也用不着告诉王建国。”

这时,一直躲在屋内听着动静的大姨快步走了出来。她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抓过李爱华手中的钱票,不容分说地塞进文红芹怀里,然后对着李爱华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你走吧。这钱,我们收下了。”

那年秋天过早地笼罩了松峪镇。文红芹蜷缩在土炕上,怀中还未满月的女婴呼吸轻浅而温热。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灶膛里那点暗红余烬,更添几分寂寥。这冰冷的夜,吝啬得连一丝暖意都不愿施舍。

大姨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着,从墙角那只陶罐里,用瓢刮舀出玉米面的声响,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文红芹早心上来回剐蹭。大姨有三个孩子,都已各自成家,这小小的偏房,是她寄居的角落。记忆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袭来:自从怀孕的消息像瘟疫般在村里传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瞬间变得陌生而狰狞。鄙夷、不屑、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铁网,将她死死困在令人窒息的牢笼里。生产队上工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背后那些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日夜啃噬着她残存无几的尊严。

“红芹啊,你听大姨一句……”大姨粗糙的手掌带着柴草的干涩,覆上文红芹冰冷的手背。大姨絮絮叨叨的话语,关于她的出路,关于孩子的未来,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锥子,狠狠刺向她脆弱的神经。

她何尝不明白这残酷的现实?可低头望着怀里那张纯净、粉嫩的小脸,十月怀胎的艰辛与剧痛,初见时那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柔情,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粗糙的襁褓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绝望。

“桂芳”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大姨的讲述中炸响。文红芹抱着孩子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同样未婚先孕,带着孩子流落街头,最终在饥寒交迫中孩子夭折、自己疯癫的惨状,像一幅阴森恐怖的画卷,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带着孩子离开松峪镇,等待着她们母女的,除了桂芳的昨日,还会有别的结局吗?饥饿、寒冷、无处不在的歧视与白眼,孩子不仅要跟着她尝遍世间的苦楚,还要一生背负野种的污名,在世人鄙夷的指点和唾骂中长大……

“我,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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