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堂内,落水的晋王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堂中,他身后,今天跟着的几个宫人战战兢兢伏身跪地,不敢抬头。
堂内鸦雀无声,永和帝面沉如墨,山雨欲来,是发怒的前兆。
又过了一会儿,萧云琅才带着被人搀扶着的江砚舟从侧殿出来。
江砚舟换了干爽的衣裳,也用暖炉烘干了头发。
衣服是从萧云琅宫中旧居殿里找来的旧衣物,不太合身,外面还罩了件氅衣,比先前裹得更严实了。
不严实不行,江砚舟从水里上来后浑身一直颤得厉害,好几次别人都以为他要晕过去,但他绷紧唇线闭眼,硬是抗住了。
连萧云琅想让他先回府,他都摇摇头,坚持要留下。
大氅的领口围了圈雪白软和的绒毛,簇拥着江砚舟的脸,叫人心疼。
江砚舟这两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丁点血色一下就褪了个干净,面颊苍白,比新婚那天还摇摇欲坠。
穿萧云琅过去的衣服,腰带都得多系好几圈。
他本来就弱不禁风,现在还落了水……
萧云琅神情难看。
虽然落水的是两个,但江砚舟对宫中不熟,明眼人都知道绝对是晋王找事。
领路的是皇帝宫里的太监,居然还是出了岔子……皇帝事先知道吗?
这里面会不会还有他的手笔?
萧云琅脑中转瞬之间已经想过了很多。
他冷眼扫过堂中神色各异的人,尤其是晋王。
永和帝也看见了江砚舟虚弱的模样,吩咐内监:“给太子妃赐座,再去换参茶来。”
总管太监双全应了,引路小太监是他的人,牵扯进了事里,此刻堂内事务不敢假手他人,亲自去奉了茶。
江砚舟抱着个小手炉,落座后抿了两口参茶,才觉得心口稍微好受了点。
萧云琅站在他身边,没坐,他没带刀,但眼神比刀利,遥遥跟晋王相对,两人之间暗潮涌动。
人到齐了,江砚舟看着也缓了过来,皇帝才沉声问:“究竟怎么回事?晋王,你说。”
晋王被点名,丝毫不心慌,好整以暇一拱手,在江砚舟和萧云琅的注视下淡然道:“回陛下,儿臣在琼花台廊桥上喂鱼,不慎落入湖中,太子妃恰巧路过,竟舍身相救,儿臣感激不尽,改日必定登门致谢!”
他说罢,还笑盈盈有模有样朝江砚舟行礼:“太子妃高义。”
江砚舟:“……”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以前没见过,现在见到了。
这古代的朝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人人必备技能吗?
晋王眼看他俩都落水,诬陷不好办了,索性想直接息事宁人。
他把高帽给江砚舟一扣,笃定江砚舟会附和他给出的“事实”,毕竟江砚舟也是真的把他拽下了水。
既然大家都捞不到好处,那不如都别讲了。
永和帝扫过跪地宫人:“你身边跟着的那么多人都是死的,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落水?”
“事发突然,”晋王瞎话说到底,“就那么巧,我落水时太子妃刚到,他或许都没看清我是谁,一心想着救人,此等古道热肠,实在令人钦佩。”
“宫人们很快将我俩救了上来,虽有看顾不慎的过错,但也有功,还请父皇息怒,小惩即可。”
虽然晋王的话漏洞百出,但主要是皇帝也不想这事儿闹开,有的事他想关起门来再处理。
晋王给了体面借口,永和帝面色稍缓,又问江砚舟:“太子妃,可如晋王所言?”
他先问晋王再问江砚舟,已经说明了态度,就等着江砚舟识趣,好轻拿轻放。
但江砚舟不识趣。
“他撒谎。”江砚舟抬头,不闪不避。
他面色还很虚弱,眼神却半点不怯。
晋王想给他挖坑,但失败了,那他为什么不能反过来给晋王埋坑?
就跟初中时期那个霸凌的狗崽子一样,以为江砚舟没脾气好欺负,结果反被江砚舟揍得满地找牙。
晋王好整以暇的神情僵住,眼皮一跳。
“我不会水,根本不可能下水去救人。”
江砚舟冰凉的指尖搭在手炉上,他声音很轻,但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晋王推我下水,却不慎自己也没站稳,跟着跌下来了。”
此言一出,明辉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晋王在这些事上脑子还是转得快,他立刻哈了一声,洋洋得意:“如果真是本王要推你下水,那宫人还救你干什么,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本——”
晋王突然一个激灵:糟了!
说错话了!
所以有时候嘴太快也不是好事,因为脱口而出的未必是人话。
他飞快咬住了话头,但萧云琅却没给他打住的机会。
“都是你的人?”萧云琅给他补全了,“怎么,给太子妃引路的太监也是你的人?”
引路小太监可是从皇上宫里出去的。
皇帝脸色瞬间沉下来。
今天的事就算轻拿轻放了,引路的小太监也逃不了,但皇帝没准备大张旗鼓查,只准备让太监总管双全解决。
内廷的事在内处理,和放去前朝,造成后果截然不同。
江砚舟和晋王都卷了进来,那江家和魏家就能拿此案做文章,萧云琅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皇帝目光如炬直射萧云琅,萧云琅当没看见,晋王忙道:“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手指缓缓收紧,声音隐含愠怒:“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当时我身边的宫人更多,”晋王赶紧改口,自称也谦卑起来,“如果真要谋害太子妃,引路的小公公一个人在我们几人面前,不跟没有一样吗?可太子妃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就说明儿臣绝无害人之意,请陛下明鉴!”
他说得好像情真意切,冤枉得很,但萧云琅不依不饶。
“从明辉堂去皇后宫中最近的路并不过琼花台,太子妃本就体弱,他还故意带其绕路,举止奇怪,加之此事涉嫌谋害皇室。”
萧云琅厉声:“依律应将这批宫人全部移交大理寺,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审,必能审个水落石出!”
他铿锵有力,虚弱的太子妃很应景地抬袖掩面低低咳了两声。
倒不是江砚舟故意演戏,而是真的咳,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全靠一点毅力撑着。
晋王说他好端端,那真是睁眼说瞎话。
江砚舟眼前光影时不时发白,也不知道晋王究竟是什么时候勾结的北蛮,不过今天看皇帝的态度,想用这件事重处晋王是没戏了。
萧云琅当堂出声,江砚舟可没天真地以为太子是为了自己这个江家人,他一定是想从皇帝手里谋利。
我得帮他。
江砚舟忍着眩晕,在袖袍底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艰难维持住清醒。
“咳,小公公一路确实奇怪,”江砚舟说话气音越来越重,说几个字就得缓缓,停下来才能继续继续,“我走不快,都要跟不上了,咳咳……公公竟也不停歇,好像急着带我见什么人。”
萧云琅余光掠过江砚舟,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江砚舟要是照照镜子,就能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神色憔悴奄奄一息。
听自己的话回府去不好吗,非得留下来,并且只顺着萧云琅的话开口……
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留下来,就为了帮他?
可明明只要赈灾的事不假,江砚舟凭此功劳就能在太子府过上安稳日子,好好享福。
他一个病秧子,落水险些去了半条命,就算是为了前程,这一趟也不值啊?
萧云琅想不明白。
小太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以头抢地:“冤枉啊陛下!奴才、奴才是觉得琼花台风景正好,从那边走,也可让太子妃好好赏景,绝无旁的心思啊!”
他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响,萧云琅冷漠无情:“有没有别的心思,审了就知道了。”
小太监本来就胆小如鼠,听到要受牢狱之灾,腿已经先软了,仓惶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晋王。
他口不择言:“晋王、晋王殿下也在,可为奴才作证啊!”
“笑话,”晋王根本不让他沾边,轻蔑,“你要带太子妃走什么路本王如何知道?陛下,这狗奴才竟是胡乱攀咬起来了!”
大内总管双全见状,心道不好。
他最明白皇帝想自行处置的心思,加上小太监还牵扯到他干儿子,真去牢狱里走一遭,指不定会拉多少人下水。
他当机立断,疾声呵斥:“大胆!狗奴才,圣人面前也敢污蔑皇子,谁给你的胆子!”
小太监岂料一朝落入这等境地,他知道自己这是被晋王过河拆桥了,如今无人保他,嚎啕着大哭出声:“不、不是!是晋王,晋王!皇上,是晋王威胁我今日带太子妃过琼花台,否则便要杀了我,我、奴才只以为晋王想与太子妃见一面,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啊皇上!”
小太监难得机灵一回,没说其实是他收了晋王一百两银子,帮着办事。
他胆小贪财,是新被提拔到皇帝宫里的,哪能料到伺候主子不比其他,这么凶险,第一回就碰上掉脑袋的事。
但晚了,他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只是把自己更往死路上推。
“哎哟!”双全痛心疾首大喊一声,双膝跪地,“陛下,此人是奴才孩儿为更好伺候陛下,精挑细选出来的,身边人都赞他忠厚老实,勤勤恳恳,谁知他竟是这么个目无尊卑的鼠辈,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啊!”
“奴才教子无方,也该罚,该罚!”
双全说着,居然抬手,“啪啪”左右开弓,自个儿扇起了巴掌。
要么说他能做到皇帝心腹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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