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卡猛地推开了门,倒是让弥昂更看清面前的情况了,这个环形的空间混杂了宴会,祭祀等不同形式的建筑,它修筑在努恩大学的地下室边缘,同样也靠近努恩的下水系统,但在那些混乱与肮脏之中,还有一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作呕之地。
弥昂站在火光没有照耀到的地方,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景象,他发现了此前那个女裁缝的衣饰,尽管她现在也戴着面具,很好,他算是知道此前为什么会跟丢了。
祭台般的长桌前,那具尸体成列在其上,鲜血不断用伤口中涌出流淌最后落入桌下摆放的瓦罐之中,而在周围的墙上,弥昂看到了其他摆放的瓦罐,上面有的绘画着心脏,有的绘画着肺,还包括有种种其他器官。
而那些静止不动的人形,或者弥昂该称为蜡像,它们看起来装饰华丽栩栩如生,但玻璃制作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以及他们皮肤关节上针线缝合的痕迹则诉说着暴行,更令人作呕的是这群人似乎像拼玩偶般把不同的躯体拼接在一起,男性女性,成人孩子,甚至动物与人类。
憎恶混沌、痛恨暴行、恪守正义,难怪维伦娜的信徒会这样愤怒了,尽管弥昂觉得她的做法很不明智。
“在我吸引他们注意的时候去喊人来,你应该跑得比我快。”在弥昂这么想着的时候,玛丽卡向后抬腿踢了踢他,小声说道。
不明智的计划也算是计划。弥昂摇了摇头,正准备拨开玛丽卡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时,他忽然听见后面的走道中传来些许窸窣的移动声,弥昂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
玛丽卡怒声吼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隐藏了多久或是隐藏了多少人,但你们不会再有伤人的机会了,猎巫人和巡警就在外面,你们准备接受审判吧!”
介于滑稽与淫荡之间的宴会暂时寂静了那么一瞬,直到片刻后一声嗤笑轻响,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说道:“说真话,讲真理,我记得维伦娜教会是这样教导的,没错吧,我亲爱的朋友。”
玛丽卡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的话不只是对她说的,玛丽卡悲伤地看向房间尽头高处的一人:“虽然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是啊,真是遗憾,玛丽卡,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那个女人叹了口气,摘下兜帽与面具,是玛丽卡的导师,“即使现在我依然很喜欢你。”
“敬谢不敏,背叛者。”玛丽卡只是沉声说道,“但这是为什么?”
“在加入维伦娜教会之前,我就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虽然我曾经放弃过一段时间,但现在一场伟大的事业正在面前,而我乐于参与。”
“黑暗少女娜穆德的遗嘱,你还真会信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你不相信,没关系,你会加入我们的,不关你愿不愿意。”话音落下,四周的人群开始缓缓靠上来,他们只是拿着餐刀、剪刀这样的东西,但火光中那些毒蛇一样尖锐的面具却显得格外骇人。
“把她漂亮的皮剥下来。”
“折断她的四肢。”
“抽出她的脊椎。”
那些窃窃私语回响在周边,玛丽卡面色发白地往回退了几步,但依然无畏地说道:“你们没听过学院的那个传说吗,燃烧的修女,也许你们正在向那些作恶者学习?”
“那你会化身为复仇天使吗?”一个声音讥嘲道,“其他修女都成为了祭品,你现在无路可退,你身后的通道一直有废弃品阻拦,你无法通过,现在该为那讨厌的勇气付出代价了。”
成群的嘶嘶声,像是毒蛇,但一句话语盖过了这些阴谋的声音。
“打断一下,你说的废弃品是指这个大块头和他的牵锁者吗?”弥昂平静的声音从玛丽卡身后传来,接着他把玛丽卡拉开,单手将一个硕大的人形扔进了房间内,砸碎在一张桌子上。
玛丽卡更愿意称呼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形,因为他的肌肉已经臃肿的不成比例,也许比五个玛丽卡加起来还重,但那上面隐约是一个幼儿的脸,身上有数个粉碎肌肉与骨骼的凹陷,玛丽卡终于有些不敢看下去地回头看了弥昂一眼。
“后面被封住了,你的话打不开那扇门,待在我身后。”弥昂小声对她说道,接着走上前踏入其中,而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群不自觉地退后了。
“他很强壮,但没有那么强大,不过用羽毛作为针管,胆囊作为药袋,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们的想法的。”弥昂扔下手中的另一件带有细管的水袋,水袋破裂时渗出一些淡粉色的液体。
虽然都戴着面具,但弥昂猜测现在后面那些人的面色不会太好,其中一人忽地将数片草药叶扔入在一旁的火盆中,同时喊道:“杀了他们,立刻!”
喝令似乎暂时压下了那些人心头的畏缩,他们一拥而上冲向前,而弥昂则后退两步将玛丽卡掩护在身后的狭窄通道内,第一个人冲到他面前时,弥昂横臂用甲胄挡下了毫无破甲作用的手术刀,但对方的力量让他的身形一滞。
对方显然不是弥昂这样自幼习武的战士,而且也不强壮,但爆发的力量却几乎与他持平,弥昂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药物的作用,就像是此前被他所击倒的所谓“废弃品”身上同样使用的相似药物,也许它是混沌教派所使用的放纵躯体与精神的毒药,但也有让躯体爆发不受控制力量的作用。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不是弥昂击断了他的骨头,而是他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发挥的力量而伤到了自己,但那种药物似乎连痛觉都压下了,并且让人极度亢奋,弥昂甚至猜测刚刚玛丽卡是不是嗅到了一些烟气才导致有些冲动,现在他只能继续发起攻击,而另一个人试图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围殴他。
“够了!”弥昂怒斥一声将两人一同甩开,直接推着一人的头砸在旁边的墙上,他还是收了力气才没把对方的头直接砸碎,而他的每一击都直攻弱点,喉管、心口、膝盖等关节处遭到重击,即使一时不死也会迅速失去战斗力。
“他们拦不住他太久,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危险人物。”导师急切地说道。
“很幸运我们不需要太久。”另一个人冷酷地说道,忽地用力掰下身后的一个开关,原本吊在半空载着上百根蜡烛的巨型吊灯猛地坠下,将数人砸得骨断筋折,烛火与灯油一起打翻蔓延在桌布与地毯上,周围的挂画也被点燃,很快火势就蔓延开来,房间后离开这里的另一扇门开启,一直躲在后面的几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弥昂将又一个人掀翻在地,揪住衣领道:“你们已经被抛弃了,自甘堕落的蠢货!”接着补上一拳。
阻挡在弥昂面前的人被他尽数击倒,而原本后面的房间中还有十数人堵在通道外,但当烈火砸落将整个房间点燃的时候他们便开始慌不择路地想跨过火海逃走,身上轻薄的衣饰瞬间被烈火点燃,一团燃烧的人形尖叫着冲来,但弥昂顶着烈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入到火场之中,冷酷不可动摇,他一向没多少怜悯留给这些人。
玛丽卡上来拖住他的手臂:“行了行了,我们也该逃走了。”
“逃?”弥昂望向房间对面的出口,中间的火焰顺着酒精与灯油点燃了木制桌椅与地板,还有一个沉重的金属吊灯落在中间,而在对面,那些被制成蜡像的尸体上蜡在火中缓缓融化滴落,而后面包裹的皮肤则随之一同剥落下来,露出其中空洞的血肉骸骨,那些遗体站在火焰中被缓缓焚烧着,原本的无辜者也未能幸免。
弥昂松开手,看到末端桌上与火盆边还有一些未点燃的东西,两个装着半透明橙黄液体的玻璃药瓶,还有一包药草,周围的火盆边有一些燃烧的枯叶余烬,弥昂上前去将之取下,接着转头回到通道中与玛丽卡往回走去。
“差点把头发烧着了。”弥昂晃了晃头,落下几缕灰烬。
“你就关注这个,你刚刚……徒手杀了好几人。”玛丽卡似乎对此有些惊骇。
“嗯,我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难道你打算让他们正经地接受审判吗?”弥昂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
“没有没有,教义上说过,战斗是最后的手段,但不要害怕挥舞正义之剑。只是觉得你太厉害了,一个人能把他们一群人击退。”对于伸张正义,由于维伦娜教会自身许多不同教派的解读,往往有许多差异,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愿意将罪犯移交给地方的审判机关,以进行适当的刑事程序,不过在腐败与偏见下,许多维伦娜信徒也会组织地下法庭,甚至是更激进的措施。
“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努恩大学的学员,没猜错的话可能地位不低,所以才有闲钱打造这样一个地方,对了,我听到你刚才说‘燃烧的修女’,这是什么传说吗?”
“这个,倒不如说是怪谈。传说在大瘟疫肆虐的时代,这里还是神殿与教会所控的经院修会,瘟疫没有在其中散播,那时这里的都是谦卑而虔诚的修士,在这些人中有一位最为虔诚完美的修士,他是他同伴们的榜样,然而在这完美之下隐藏着堕落的种子,因为他骄傲于自己的渊博学识,也自豪于其清心寡欲,直到他被一个新来的年轻人迷住了,那人向他忏悔自己的罪孽,修士把他视作了一个新的挑战,需要挑战和克服的罪孽,他随那人去往了一处黑暗之所,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渎神的祭坛,带他来的人早已被异端信仰所腐化,这种信仰认为罪恶是通往救赎的道路,沉湎与一切罪恶就能更接近他们仁慈神明的注视,修士很快被卷入黑暗,而他的兄弟们最终决定跟随他。”
“之后发生的事不能确定,但据说从恶魔入体到因囚禁与折磨带来的群体狂乱,形形色色,而到最后,一队修女在瘟疫中前来这里寻求援助的时候,堕落者们实践了他们的新信条,创造了一个痛苦的地狱,制约他们的只有他们的想象能力,而其中一个最小的修女遭受了最残忍的虐待,直到瘟疫开始进入这里,堕落者们把她作为臣服于新神的仪式烧死在了火堆之中。”
“但最后的审判依然到来,雷霆与暴雨带来烈焰与洪水,它们摧毁了这里,传说一些人逃走了,但憎恨在此停留,在那些空荡荡的房间与走廊中,牺牲在火焰中的修女还在出没不停地寻找折磨她的人,传说她身上燃烧着恐怖烈焰,在仇恨消弭前不得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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