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大夫这是何意?”景殊玉沉思片刻,问道,“为何是说韩中丞乃是伪善之人?”
“景大人以为,一个人外则冠冕堂皇、谦谦君子;可在家中却遭妻惧子恨,家仆亦对其多有怨言。这样的人,如何算得表里如一?”
或许在发觉他同时身中两种毒时,她便该意识到的。
若是一人要害其性命,尚可能是其无辜,是其倒霉。可若要招惹两个家中亲近之人同时下手,便不会再是巧合了。
除非他罪有应得。
虽不知他究竟做过什么,但定是对外作仁义之貌,以博盛誉;对内却行豺狼之举,视至亲如敝屣。
若当真如此,那此等恣睢骄横之徒,即便是死了,不知情的外人亦会称一句可惜,落得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后名。
实在可笑。
高乘有些搞不清现状了,狐疑道:“你说的当真是韩中丞?那他究竟是做了何事,才能让人狠下心下杀手啊?”
他瞧了瞧依旧沉默的三个女子,愈发疑惑,问道:“这事和她们有关系?还有,那纵火之人到底是谁啊?”
事情忽然发展到眼下这个局面,仿佛几条线不知怎么疯狂缠绕到了一处,纠缠成一团乱麻线团,让人不知从何处下手,亦不知究竟抓住哪一根线头,才能顺畅解开。
“对,还有纵火这事,”贺昀昭不紧不慢地看向韩夫人。而她瑟缩一下,将头埋低下去。贺昀昭了然一笑,道,“昨日我便怀疑,恭房的位置隐蔽私密,走水前在恭房外没有遇上任何人,走水时却偏偏能听见声响,这时又在恭房外碰上人,还能问清缘由并及时出现在火场外。”
他看着韩夫人,悠悠笑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难道是那个声称自己在恭房的侍女?!”高乘恍然,但是又一想,“嘶”了一声,道,“那万一就是这么巧呢?”
贺昀昭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问得很好,破案捉凶一事虽寸秒寸金,却也绝不能急功近利,凭臆断而妄加罪名,枉人清白。需得究其理,验其证。”
他语气平常:“所以我又差人去查了一番,结果发现她是韩夫人房中的大丫鬟,往日里常去灶房给韩夫人备膳,如此,拿到火折子,于她并非什么难事。而昨夜找到了翠珠的钱袋以后我便愈发肯定了,两人同在灶房中,偷偷拿她钱袋的机会多得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见翠珠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样子,垂眸道:“只是这时我仍不敢断定,便耐心等着,直到等到她来悄悄打探翠珠现状。”贺昀昭耸了耸肩,“原以为要多等几日,结果才一夜她就沉不住气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闻言,聂枕月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动。
若依贺昀昭所言,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内?这岂不是说,在整桩案子尚无头绪时,他便已经精准地攥住了那根真相的线头?
她不断回想着他的话,有些心惊。他方才还说什么来着?
绝不能枉人清白。
聂枕月垂下头。
若是两年前自己便与他相识,会不会也许他会选择相信她,会不会……能将真正毒害那使者之人揪出来?
再抬眼看去时,那少年仍在笑:“只不过她开始时一口咬死是无意失手点了火折子,后来又说是想杀了花红给中丞报仇。”他嗤道,“总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才问出来了。”
他偏头看向韩夫人,问道:“剩下的,我来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聂枕月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韩夫人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照这样说,跟踪她的和下令纵火的都是韩夫人?
聂枕月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既如此,她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是她杀了韩中丞,惧怕被弭劫司发现?还是说——
要替他人掩饰什么?
余光里韩夫人终于动了一下,她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道:“不错,是我让人纵火烧了柴房,也是我一直暗中跟踪阿月大夫。”
心中推测和听人亲口承认还是不太一样。聂枕月心生寒意,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若是企图知晓查案进展,分明跟踪贺昀昭才是明智之举。
韩夫人闭了闭眼:“因为我——”
“是我!”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打断了她。
韩林氏上前一步,擦了擦眼泪,苍白的脸上此刻却泛着红晕。她盯着贺昀昭,重复了一遍:“是我,是我杀了韩贵忠。”
“你胡说八道什么!”韩夫人呵斥道,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几下欲往身后拽,却没有拽动。
“林姨娘……”韩乐瑶眼神震动,喃喃道。
贺昀昭没有说话,但聂枕月猛地抬起头,快步上前,追问道:“你既说是你下的毒,那可还有余下的毒?那毒药你从何处得到的?又是何人给你的?”
此等毒连她也不曾识得,韩林氏一个清白人家的宅中妇,又无半点医术药理学问,若当真是她下的毒,那这毒药只能是旁人给她的。既如此,那给韩林氏毒药的会不会与毒害使者、陷害于她的乃是同一人?
如今贺昀昭等人都在此,聂枕月清楚自己不该如此多问,可眼看答案似乎马上浮出水面,她顾不得其他。
不管了,聂枕月下定决心。若是他起了疑心,大不了一口咬死是心系灭亲仇人,为报血海深仇,一时急切。
她语气镇定,实则深吸了几口气才掩饰住微微发颤的身体。
身后,贺昀昭盯着她背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韩林氏怔愣一下,才回答道:“没……没有多余的毒药,那人并未给我多少,他说是刚好足够一次的量。我是从……”
“够了!!”
一道骤然响起的喊声盖过她的声音。
聂枕月方才悬起的心又一落,叹了口气,按捺下心中焦急,蹙眉瞧了过去。出声打断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夫人。她喘着粗气,怒不可遏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假惺惺站出来逞什么英雄?怎么,难道你觉得这样便能从我这儿讨到什么好处?”
她的脸因过分激动涨得通红,双目怒睁,死死地盯着韩林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肩膀上下耸动,道:“我告诉你,韩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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