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檐角衔月。
街巷远处偶有犬吠,回荡之中愈显阒无人声。
唯独尽头一扇雕窗内人影幢幢,楼檐下悬着的鎏金匾额,被灯火映得金光流转,可见其上“常福戏楼”四字。
“下酒果子!饧蜜!醪糟!客官留神脚下!”
戏楼门首缚着彩缕珠帘,向晚时灯烛萤煌,庭中八仙桌前坐满了人,二楼也早有人倚伏在画阑。店小二擎托着白瓷盘穿梭其中,身后泱泱乐声与叫好掌声混杂一处。
店小二汗出沾背,盘中果子却不见少,心下怨怼。正待站定喘口气,却听身旁雅间中飘出声音:
“你这卖的是些什么果子?”
小二闻言赶紧拂帘,躬身进屋。见屋内偌大的圆桌前只坐了一年轻姑娘,身着再简致不过的素白色挑线纱裙,纱遮半面,只露出一双眼尾微挑的眼睛。素衣乌发间无珠钗,唯有耳侧缀了一朵玉堂春。
聂枕月支着下巴,盯着瓷盘中的各色果子,问道:“这是什么果子,香气如此浓郁?”
店小二忙不迭把白瓷盘递到她眼前,好教她看得清楚,笑道:“姑娘好敏锐的嗅觉,这是木樨酥酪糕,木樨浆飘香十里,佐以羊乳制成的酥酪入口即化。”
边说,边期许地瞧了她一眼。
“行,尽数给我留下吧。”她颔首含笑道。
“哎!得嘞!”店小二大喜,将那白瓷盘一转,稳当当地置于案上。案上米酒盈瓯,显然滴酒未少,不曾被人碰过。
“这戏楼向来都是这般热闹吗?”聂枕月举箸悬盘上半晌,突然开口。
终于得了空歇息的店小二忙点头,热络道:“姑娘不是临州城人吧? ”他颇有些得意之色,“您若是出去问问,临州无人不晓常福戏楼,连当地有头有脸的贵人都时常来这儿听戏!”
“不过姑娘今日若是初次来,可算是挑对日子啦!”他思及今日又能添不少银子,心中畅然,便忍不住多言几句。
“哦?”聂枕月夹起一片酥酪糕,露出好奇神色:“为何?”
店小二正待说什么,乐声忽鸣,琵琶轻挑,鼓点随之疾起,霎时掀起满堂喝彩。他只得弯腰凑近,声音大了些:“姑娘您瞧,台上那位可是名角儿!”
聂枕月循声向下看去——
帘幕轻垂,空台无一人。
“这……”她转回视线,眼神疑惑。
“哎?该是此时出场啊……”店小二也愣怔,嘀咕道,“这出戏我看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绝不会记错。”
场上琵琶停拨,京胡微顿,台侧的乐工们面面相觑。堂中宾客们亦交头接耳,侧头张望,方才还喧闹鼓噪的气氛骤然冷下几分。
“司雁身体抱恙,多有怠慢,诸位客官今日酒资减半!”一男子赶至台前,躬身作揖,朗声道。
言罢,侧首低声吩咐身旁小厮:“还不快去后台一探,看看暮司雁是何缘故耽误上台!”随即转身再向众人一揖,“且请诸位稍候片刻。”
店小二从台下收回视线,见聂枕月垂眸出神,旋即“哎呀”一声道:“您看看,要不说您运气好呢,初次来就碰上酒资减半这等好事!”
面纱之下,聂枕月弯了弯嘴角:“其实我运气向来不太好。”
“班主——!”台后一人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尖声叫道,“班主!您快去看看!!”
正是方才去后台催促的那小厮。
“何事大惊小怪,怎如此不守规矩!”班主瞪他一眼,堆笑转身,连连作揖道:“失仪之至,待我查明缘由,再向诸位解释。”
言毕,他转头厉声道:“还不跟上?”
然而那小厮活见鬼似的面色惨白,目光惊怖,咬紧下唇只连连摇头。
“不成体统!”班主剜他一眼,丢下此话后身形急匆匆没入台后。
堂中宾客早已按捺不住,后座有少年跃然起身,使劲儿伸长脖子东观西望,面上难藏好奇之色。
“我们戏班以往从未这样过的。”店小二再诌不出“运气好”之说,挠挠头尴尬地笑笑,“今日也不知闹了何事。”
话音刚落,一道比方才尖利数倍的惨叫刺破承尘:
“救命!救命!!”
那班主从台后踉跄现出,背上似乎还驮一人,身形摇晃不定,好似随时会踣顿在地。下一刻,他腿一软,仆颠而倒。那人就势滑下,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施朱敷白的脸正对着台前看客,瞪着大到骇然的眼睛,直直地死盯着前方,眼珠一动不动。
周遭静默一刹,然后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
“死……死人啦!!”
店小二还未看清楼下情景,就听桌脚磨地、酒盅倾倒的刺耳声,一时心如擂鼓,呆滞地向下看去。众人推搡着挤到一处,尖叫怒骂此起彼伏。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推老子?!”
“别……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不知惶惧僵立多久,他忽感肩上被推了一把,扭过头,恍恍惚惚听谁说了句:
“快唤郎中,趁还来得及。”
唤郎中……对,唤郎中!他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回过神。连忙扒住栏杆,俯身朝楼下正慌乱奔逃的人群,扯开嗓子疾呼:
“郎中!可有郎中!!”
一经提醒,众人方似惊梦初醒,脚步一滞,纷纷回望。
班主僵仆在地,闻言急促应道:“对!对!快寻郎中!速速寻郎中!”
人群中忽有一人高声回道:“陈班主!此人自称是郎中!”
“快请上来!”班主又惊又喜,连声催促。
人群闻言,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路。那自称是郎中的男子提着药匣,疾步上前,俯身细察暮司雁的脸色,又握其皓腕,三指轻搭脉门。
“如何?尚有气息吗?”班主忍不住催问,眼中满是惶急,仿佛郎中此刻捏着的不是腕子,而是他荷包里的金元宝。
郎中凝神片刻,眉宇忽然一沉,缓声道:“虽尚还有命在,然脉象细数,且神志昏蒙,恐是中毒。”
班主原本松了口气,闻言又猛然变色:“什么?中毒?”
戏班好不容易培养这么一棵摇钱树,若是突发急疾,他便也自认晦气了。但既是中毒,便非得揪出元凶不可。
楼上,聂枕月见他神色变幻莫测,随即放下木箸,招了招手。
经方才那一遭,店小二如今对她已然信服,忙凑过来,低声道:“姑娘有何吩咐?”
“去提醒你们班主,下毒之人或许仍藏身于戏园之中,可万万莫要让他脱身。”
店小二心头一凛,不敢耽搁,急忙下楼,附耳低语,将话悉数复述告知班主。
陈班主听罢,心中念头百转,须臾便理清其中要害,面色登时一沉,厉声喝道:“封锁戏园!任何人不得进出!”
人群顿时哄然大哗——
“什么?你怎敢!你可知我爹是……”
“抱歉,”陈班主不为所动,沉声道,“方才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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