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陛下诏令:护国公季梁,暗通东桑,叛国求荣,证据确凿。”
“朕痛之入骨,琢赐满门抄斩,明日午时行刑。”
内监尖锐的声音轰然炸入脑中,季楠思一把扯下红盖头,惊愕地抬起眸子。
今日是她与太子殿下完婚的大喜日子。她一大早便按照皇家繁杂的宗礼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新房,这才刚坐下没半炷香便有内监闯进来。
内监传完诏令,抬了抬眼皮子,皮笑肉不笑道:“季小姐,陛下还说了,你虽是护国公之女,但念在你与太子殿下昔日的情分,可以饶你一命。”
他斜着眼珠子,话锋一转,“只是太子殿下身边这位置……不是你能待的了。”
季楠思直直迎上他的视线,握成拳的指尖狠狠嵌入掌心,“父亲是冤枉的,我要见陛下!”
内监面上仍旧挂着漠然,“陛下痛心疾首,卧床不起。”
他侧身让开了条道,“你毕竟是逆贼之女,在陛下改变心意前,还是尽快出宫吧。”
这便是明晃晃地赶人了,毫无情面可言。
“太子殿下人在何处?”季楠思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良久后,内监终于开口,“殿下奉旨收押国公府余孽,明日亲自监斩,你今晚怕是见不到他了。”
“什么?”季楠思喃喃出声,耳边嗡嗡作响。
她白日里刚拜过堂的夫君……居然在洞房之夜亲自带人去灭她满门?
季楠思只觉得心尖阵阵抽痛,颤着手抚上心口,眸中一片通红。
一阵强劲的冷风突然从窗边灌入,桌上原本跳跃着柔和光芒的龙凤喜烛骤然熄灭,只留一道余烟缓缓升入空中,尔后消失殆尽。
季楠思下意识抬步朝外走去。
东宫内四处张灯结彩,灯笼在夜空中闪烁,硬是将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映成了一片喜庆的红色。
想到父亲、母亲、兄长目前的处境,季楠思加快了步子,最后近乎是朝宫门的方向狂奔而去,抛却了以往作为娴雅贵女所有的端重、矜持。
“思思!”永安侯夫人刚从宴会厅出来,看见那道飞奔的红影心中一痛,急急喊出声。
可惜离得太远,季楠思并未听见。
侯夫人在后边追了一段距离,最终没能追上,一边顺着气一边颤颤巍巍地指向季楠思离开的方向,对身后的婢女艰难道:“快……快派人,去、去找小侯爷……”
*
从东宫到国公府的这一路上,季楠思遇到了很多人。无论是与父亲交好的叔伯,还是与她来往频繁的闺友,亦或是将她父亲夸赞过无数遍的百姓们,没有一人敢与她有所交集。
国公府如今遭难,丹阳人人自危,唯恐祸及己身。
季楠思终于抵达家门前,拨开了围在外侧的人群,挤了进去。
守在国公府前的两名士兵拔出剑,“叛国逆贼的府邸已被查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季楠思瞥向其中一人,“我认识你。”
这人之前护卫在太子殿下身边,她见过几次。
被瞥到的士兵神色微变,垂首恭敬问候,“季小姐。”
季楠思幽幽道:“太子殿下人在何处?”
士兵面露为难,眼神飘忽,“您还是快些离开这吧。”
“皇甫临渊押着人往哪去了!”季楠思突如其来的怒斥声让周围人声瞬间弱下。
若是放在以往,她绝对不会如此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号,这会儿的她显然已经气极。
士兵再次劝道:“快入夜了,您还是抓紧找个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吧。”
季楠思蹙着眉,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牙一咬,转身离去。
围观的百姓们望着她萧索的背影,大都在心中起了怜悯之意,议论声、叹息声连绵起伏,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逆贼之女的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管?万一牵连到自己的头上……
晦气晦气!
“啪嗒……”
一声、两声,豆大的雨点坠落在地,天空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透不过一丝光亮。道路两侧已经看不见行人,徒留一地狼藉。
季楠思从早上就空着肚子,期间只喝了点水,刚刚的竭力奔跑已然让她累极。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在她的脸上、身上,不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
视线逐渐模糊,残存的信念支撑着她支离破碎的意志。
她的家人还在等着!
可是……她该去哪?她该……怎么办?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汹涌的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气。
泪水夺眶而出,肆意混入了瓢泼的雨幕中。
无边无际的雨声中,一道清润的嗓音破空而出。
——“思思!”
季楠思循声抬起了空洞、灰蒙的眸子。
男子喘着粗气,在看清她的那刻眸中一亮,笔直朝着她的方向大步奔来。
是苏淮卿,那个曾与她在边城相交七年,后来又形同陌路的儿时挚友。
“淮卿。”季楠思喃喃开口。
苏淮卿迅速脱下外衫,垂眼又见外衫被雨水浇得实在透彻,果断一把将其扔向路边。
他大步上前将季楠思护入怀中,摊开宽大的手掌挡在了她的额顶,焦急道:“什么都别说了,先跟我回去。”
“淮卿……”季楠思又唤了一声。
“我在。”
“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
回答她的,是他毫不迟疑的承诺。
*
雨幕中,苏淮卿抱着季楠思朝侯府的方向疾步而去。
季楠思迷蒙着眸子,思绪飘飞。
她十一年前随父母远赴边城常驻,当时隔壁府就住着永安侯一家。苏淮卿是永安侯独子,从前便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我行我素惯了。
两家人在边城做了七年邻居,平日里经常往来,很是熟络。四年前父亲调任回丹阳,分别三年之后,永安侯一家也搬来了丹阳,两家人得以再次走动。
上次和侯夫人见面还是在几日前,彼时她来国公府添妆,东西成箱成件往里搬,就好比自己嫁女儿。
季楠思那日曾有意问起苏淮卿,却听侯夫人说自己那混账儿子顾着上醉仙楼看戏,只托她带了份添妆礼。
当时季楠思还感慨自己与苏淮卿的情谊什么时候变得那般淡漠了……他们幼时在边城相识,此后相伴七年、两小无猜,三年后再相逢时却疏离成了点头之交。甚至到她即将出嫁,他也不愿露面祝贺。
这段时日,她没少为自己逝去的这段儿时情谊黯然神伤。
但……
“思思,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季楠思回过神来,抬眸对上苏淮卿安抚的眼神,下意识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苏淮卿匆匆踏入侯府,侯夫人携几名婢女从廊下疾步而来。
季楠思远远瞥见她,挣扎着从苏淮卿的怀中下来,虚弱地唤了一声,“伯母……”
方才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从东宫到国公府的那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没有一人敢与她搭话。
季楠思有些怕,怕眼前的侯夫人也如先前那些人一样冷漠,或者不由分说直接将她赶出侯府。
侯夫人眼瞅着季楠思苍白的小脸,心疼地红了眼眶,“你苏伯父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先别急。我命人备了姜茶,喝完后赶紧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随着她一个手势,婢女们匆忙上前替两人裹上毯子呈上姜茶。
季楠思盯着眼前的那碗姜茶一怔,心中感慨万千。
她没有去接那碗姜茶,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中跪下身子,郑重地给侯夫人磕了个头。
她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侯夫人心中一刺,眼角冒出几滴泪花,连忙弯腰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季楠思与她四目相对,迎着这双充满慈爱关怀的眸子,终于隐忍不住,痛哭出声,“伯母……”
侯夫人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哽咽安抚道:“好孩子……哭吧,都哭出来吧。”
苏淮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薄唇抿成了条直线。
一炷香后,侯府正厅。
苏淮卿看向步入厅内的母亲,焦急问道:“她情况如何?”
侯夫人叹了口气,“大夫已经看过了,开了几贴药压压风寒,这几天好好养着应该没什么大碍。”
苏淮卿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他并未参加皇宫的婚宴,而是在醉仙楼观戏。今日这戏倒也应景,是根据太子殿下和国公小姐之间的美谈所改编的话本子,美轮美奂,羡煞旁人。
消息传来时他瞬间酒醒大半,跌跌撞撞奔出醉仙楼,冒雨在丹阳城内四处寻找季楠思的身影,好不容易才找着人……
“儿子,你老实告诉为娘,你对思思到底是何想法?你这辈子不想娶亲的混账话,莫不就是因为她?”侯夫人严肃的发问声拉回了苏淮卿的思绪。
知子莫若母,侯夫人此前从未见过自家这混小子有今日这般不管不顾的样子。
苏淮卿嗫嚅了几下唇畔,并未作答。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他立马起身朝外迎去,“应该是爹回来了。”
苏侯爷带着几名侍从风风火火地跨入厅内,眉头紧锁,锦袍上浸湿了好几片。
侯夫人连忙接过婢女的手巾上前给夫君擦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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