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安这样问,林怀音不知道该怎么答。
她脸上都是喉咙痛和窒息带出的眼泪,视线里,萧执安模模糊糊,她看不清楚。
每吸一口气,林怀音都很痛,这是重新活过来的信号,暂时不会死亡的信号,氧气慢慢注入大脑,嗡鸣和叫嚣逐渐消退,萧执安刚才动手前说的话,一字一句,重新涌入脑海。
林怀音细细过了一遍,发觉萧执安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她欺骗,他每句话都带着沈从云,一连说了五次沈从云,却一次都没提平阳公主。
他生气的点,有点微妙,像是在吃沈从云的醋。
难道他大发雷霆,竟不是因为她对平阳公主动手,而是因为吃醋?
都快杀人了?
醋劲这么大?
林怀音惊觉这了不得的发现,心里一根绷死的弦,忽有一丝松动。
萧执安凝眸注视,在她的沉默中,把所有事,细细摊开想过。
二王庙。
为什么音音不直接揭发,反而冒着杀头的罪名伪造密诏?因为她希望他第一个注意到平阳。
浴佛节的楼船。
平阳叩门,为什么音音炸毛警觉,张臂护他,示意他快逃?因为她确信平阳是个巨大,且危及他性命的威胁。
中央祭坛。
为什么音音婉转呈辞,让他放袁解厄回京?因为她知道,袁解厄迟早会发现平阳和沈从云私通,她在提醒他,袁解厄也许知道什么。
方才被子里。
为什么音音宁可被发现,非要拉住他的手不放?因为她怕,她怕平阳害他,万一药里有什么,他死了,林淬岳也活不了,回天乏术,一切就完全了。
萧执安确信无疑:在沈从云,他的音音探查到一个惊天阴谋,她的心高高悬起,担心林家,担心他,她怕平阳,恨沈从云,她恐惧她也厌恶,但她不得不周旋,小心翼翼,殚精竭虑。
她舍命救他,视他为击败平阳和沈从云的唯一希望,她一直在提醒他,可他一次信号都没有抓住,总是护着平阳,又逼她坦白。
她一定绝望极了,才会当着他的面,毒杀平阳。
她一定绝望极了。
她才几岁,怎么扛得动这么重的担子?
她守着她的家族,也替他守着江山。
而他不仅愚蠢,还羞辱她,差点杀了她。
“音音,我的音音。”
萧执安泪流满面,身体像被撕裂一样,摇摇欲坠,站不稳。
颤抖着,踉跄着,他回到林怀音身边,跪在她床前。
“对不起,音音,对不起。”
萧执安突然在林怀音面前,哭成个泪人。
林怀音惊讶极了。
太荒谬了,她是被掐迷糊了吗?储君给她下跪,会不会挨雷劈,林怀音警觉地抬头望屋顶,低头吞咽一口唾沫,喉咙生疼,却也没有那么疼。
他都给她跪了,惨兮兮像没人要的狗,哭得还怪好看,怪惹人怜爱,林怀音挪到床边,小腿垂下,俯身抹萧执安脸上的眼泪,摸来摸去,右手湿漉漉,愣是越抹越多。
怎么刚欺负完人,还哭上劲了?
“别哭了。”
林怀音“噗嗤”一声,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好笑。
笑死人了。
她咬牙忍,忍不住又咬手指忍,笑声从齿缝隙出去,萧执安正贪婪地蹭她手心,抬眸见她笑弯了腰,猛地脸又涨红,左顾右盼眼神慌张,一下子羞耻心爆棚。
林怀音见状,腰都要笑断——好娇羞的储君大狗狗——更好笑了!
“哈哈哈!”反正被抓住了,她也不忍了,放开了敞开了,满床打滚地笑!
萧执安简直要无奈死,翻个白眼,整理重拾储君颜面。
不过在林怀音看来,大狗狗强撑正经的样子,比刚才还要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成一只翻滚的虾,滚来滚去,却在睁眼看萧执安,企图添加笑料的时候,终于遭了报应——小腹一根筋突然痉挛——“嗝!”
林怀音笑不出来了。
小筋又拧,她捂紧肚子——“嗝!”
“怎么了?”
萧执安慌忙上前,抱起来让她顺气,大手盖上她小腹。
一股热劲覆来,舒坦又暖和,林怀音眯起眼睛,倚在萧执安胸口,好像下一刻就能睡着。
萧执安怦然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透过皮肉传到她身体,好似一声声地唤。
林怀音有种异样的熟悉感,诏狱里,她第一次伏在太子殿下身上,就听见这心跳。
她不是第一次在萧执安怀里,却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的拥抱让她格外安心,林怀音的额头蹭过萧执安下巴,抬头望他。
他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他双眸湿漉漉未干,他的目光轻轻柔柔,眼里不再有霸道的探寻、戏谑的宠溺,他很认真地在看她,平静,温和,还有一点点,星火,霹雳咔擦。
他好香。
比之前还要香。
林怀音记吃不记打,又想咬一口。
但是她忍住。
“音音。”萧执安徐徐开口,“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但是你现在最需要卢太医。”
他抱她起身,出去通传。
卢太医旋即赶来。
此时林怀音脖颈上的五指印已经显形。
卢太医总在萧执安身边伺候,熟悉他手掌尺寸和手指长度,再嗅到铜镜上的血腥,他不禁猜测——殿下学了些古怪东西,玩儿得比后宫还花,林三小姐细胳膊小腿儿,怎么经得住哟?
摆开家伙事,卢太医开始处理林怀音背上的伤口。
愈合又撕裂的刀伤,鲜血淋漓,萧执安面无血色,悔恨得肝肠寸断,左手在身后虚空攥拳,只想刀了自己谢罪。
林怀音瞥见他颌线紧绷,眼眶红红,好像又要落泪,赶忙伸手表示大狗狗过来,牵牵手,别哭。
真的别哭了,林怀音想说她谋害储君,只挨了一顿掐,简直祖坟冒青烟了好吗?
这事儿若说给大哥哥听,至少得挨一顿毒打!父兄齐上阵,从天黑打到天亮的那种!
而且萧执安没有帮平阳公主怼她,还问她为什么平阳公主该死。
这是可喜可贺的发现,林怀音真心实意,想牵牵他,揉揉他的大脑袋。
萧执安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头是滑溜溜的小泥鳅,钻入指缝,十指紧扣。
她向来是蜷缩一小团,卧在他掌心,这般摊开自己,用力挤出空气,十指亲密相扣,此前从未有过。
她主动要他,她在安慰他。
她像万千星辉,坠落萧执安心间,照亮踽踽独行的人生路,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萧执安知道,他是她的了。
“音音。”
“卢太医。”
萧执安和林怀音齐声开口。
林怀音白萧执安一眼,抢来话语权,问道:“请问大人,我日日吃的是什么汤药,治的什么病?”
“姑娘并未患病,汤药是促愈刀伤,伤口彻底愈合之后,便可停用。”
卢太医按照萧执安的交代回答。
林怀音没再追问,但绝不相信。
她吃得出来,萧执安送的药,在太医诊脉之后,完全换了一副方子,这俩人,有事瞒着她,不过林怀音不着急闹清楚,等到回京,萧执安总不可能日日送药,总得拿出药方,到时候请个大夫看看就会水落石出。
林怀音不再言语。
卢太医清完创口,敷药膏。
他的手极稳,内里却无比心虚:林三小姐中毒可能不孕这件事,现在瞒着,却不可能永远瞒下去,太子殿下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断绝皇家血脉,更何况林三小姐现在还是沈夫人。
殿下此刻不管不顾,殊不知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圣上、朝臣、沈家和林家,算上林三小姐自己,全都得炸。
心念到此,卢太医加快速度,干完活,一溜烟先跑为敬。
萧执安想和林怀音好好谈谈,但是二人一对眼,外面天色将暗,实在不是好时机。
白莲教还在虎视眈眈,夜间最危险,没时间给他们卿卿我我,互诉衷肠。
“我要枣木弓。”林怀音率先开口。
“我派人给你送。”萧执安明白她要去迎敌,他拦她不住,也不该拦。
“你要照顾好自己。”林怀音心知无法守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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